正文 第123章 终日相思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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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六清晨,李致远起了个大早,但却不是到码头租船去吴江,而是领着手下去了集市,他要在杭州暂留一日。

    为何?

    自然是要在杭州筹备彩礼啦!

    李致远即是去成亲,自然得按照大明朝的规矩来,别的礼节他倒不是很清楚,但唯有这彩礼,无论古今,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杭州是至吴江前的最后一城,更是东南首屈一指的大城,商贾云集,物产丰富,是江南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是李致远最佳的备礼之地。

    然而他对明朝的婚俗终究是一无所知,连彩礼该准备些什么都不知道,手下亲兵也大多出身穷酸,更是出不了什么主意。

    他一思量,索性在杭州花钱请个懂行的,帮他全权筹买彩礼。

    他这回要在江南购玉米、土豆等作物的种子,考虑到还要筹办婚礼、到处活动,钱带的自然是绰绰有余,一行四十多人,足足带了三千多两白银,拿出个千儿八百两银子用于婚礼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叶家虽也算是出身官宦,但现在家道中落,也只是一般的小康之家,再说叶绍袁一家都饱受书香熏陶,本身也不太在惜钱财,并不需要太过铺张浪费。

    但李致远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还是不能太掉面子,再说他也想为叶小繁办一场隆重些的婚礼,是以并不吝惜钱财。

    李致远于杭州市集打听到一官府认证的专职媒人,许以重金,让其全权处理婚礼中的一些繁文缛节,最先当然是带自己采购彩礼。

    忙碌大半日最终购得:

    大雁五只,

    聘饼一担,

    海味八式(发菜、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

    三牲若干(两对鸡,两雄两雌,猪肉五斤),

    大鱼若干,

    美酒四支,

    四京果若干(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

    生果若干,

    四色糖若干(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

    茶叶、芝麻若干,

    帖盒(礼金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香炮镯金若干,

    米二斗。

    总共花费其实并不多,不过二百余两白银,当然还得另行准备聘金,五百两白银也就足矣。

    李致远又在渡口船行租下舟船十余艘,将彩礼载于舟船之上,而彩礼既已准备妥当,遂于黄昏时分,扬帆起航,走大运河北上,直奔吴江汾湖。

    现在距汾湖叶家近在咫尺,须臾可到,李致远一方面为将与叶小繁重逢而兴奋不止,另一方面也对接下来的婚礼有些惶恐。

    据媒婆所言,大明朝廷对男女婚嫁都有严格的管理规定,尤其重视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洪武二年,朝廷明文规定,凡男女婚嫁必须由祖父母,父母主婚,若是祖父母、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则由其他亲戚尊长主婚。

    李致远是顶替的他人,他这个身份在荆州江陵或许还有亲人再世,可他又哪敢相认。

    而且较真起来,他的身份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幸好现在是明末乱世,否则在明朝这个对户口控制极严的时代,恐怕他的麻烦事还不少。

    因此他是基本等同于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这婚礼自然只能让叶家操办,主婚人、证婚人也由得叶家人充任。

    这些李致远都不在乎,只是以后这父母该拜谁呢?

    这个暂且放到一边,李致远总得向媒人说明自己的身份身世及生辰八字,否则后面的婚礼没法办。

    上了船,李致远才告知媒婆自己的身份,媒婆大惊道:“原来公子还是朝廷大官,恕老婆子眼拙,怠慢了公子。”

    又要给李致远磕头行礼,李致远忙扶起她道:“我现在也是微服办私事,不必行此大礼。”

    媒婆自然是人尖儿,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那老身就还是以‘公子’相称。”

    “不过这品官的婚礼可与士庶不同,有些礼节还得再改改。”

    “哦?有何不同?”李致远有些担心是不是少买了什么东西。

    媒婆宽慰道:“公子但请放心,这彩礼已经足够,只是礼节方面的问题,不过老身都是清楚的,公子只需按照老身指点行事即可。”

    据媒婆所说,按照《大明会典》规定,品官纳妇有十多个步骤,比庶人纳妇要繁复得多。

    分别是纳采,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同牢,庙见,见舅姑,盥馈,舅饗丈夫送者,姑饗妇人送者。

    但按照李致远的实际情况,有些步骤就不得不省掉,不过最好与女家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在这之前,纳采之礼明日就得办了,不过这主要是媒人的事,无需李致远本人出面。

    船行一夜,于第二日上午抵达叶家埭外的太浦河,十余艘船只浩浩汤汤,几乎堵塞了本就狭窄的河道。

    而这时的叶家,最先发现门外小河异常的是和表哥叶舒颖(叶绍袁侄孙,生于1631年)在外边玩闹的沈树荣。

    她是知道她有个小姨父这几天要来迎娶小姨的,所以一见河面上出现这么多船只,立刻想到一定是小姨父来了,撇开表哥就往叶家东园跑。

    “来啦,来啦!”沈树荣兴奋地边跑边喊,很快就惊动了整个东园。

    叶小纨听到是女儿声音,忙出来查看,见女儿边跑边大喊大叫,责怪道:“你又瞎喊什么?舒颖呢?”

    沈树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姨呢?”

    “小姨父来啦!”

    叶小纨怀疑这丫头又谎报军情,“不许胡说!”

    “我没胡说!是真的来啦!舒颖表哥也看见了!不信你问他!”沈树荣极其不满被娘亲冤枉。

    “蕙绸姑姑好。”叶舒颖这时也回来了,腼腆地向叶小纨问好。

    “舒颖你说说,在外边看到什么了?”叶舒颖是她已故堂兄叶世俨的独生子,是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相比自己家这个顽劣不堪的黄毛丫头,她还是更相信懂事内敛的叶舒颖。

    叶舒颖有些腼腆害羞,但还是连忙为表妹撑腰,“树荣表妹没撒谎,村外渡口来了十多只船,都贴了囍字,大概真的是来了……”

    沈树荣一脸得意,“看吧,人家没胡说。”

    叶小纨一寻思,大概真的是李致远来了,就要去找父兄商量。

    沈树荣见娘亲不理自己,就想自己去找小姨,抬脚就要往后院叶小繁的闺阁跑。

    叶小纨赶紧一把拉住她,“你又要干嘛?”

    沈树荣生气道:“娘亲不理我,人家要自己去找小姨,我要带小姨去接小姨父!”

    叶小纨实在是头痛,训斥女儿道:“不许胡来,你小姨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呀?!”沈树荣一脸疑惑不解。

    “哪有女孩子出嫁前就见夫婿的!”

    沈树荣气鼓鼓地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小姨那么想小姨父!”

    “不行,我要去!”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叶小纨不耐烦道:“我现在要去找你外公,你乖乖在这不许胡闹!”

    又叮嘱叶舒颖:“舒颖你在这看着她,不许她去后院!”

    “知道了!”叶舒颖看着叶小纨急急地走了,忙不迭地答应。

    “叶舒颖!”沈树荣才不乖乖听话呢,见娘亲走了,立马就开始玩花样了。

    “啊?!怎么了?”叶舒颖一惊。

    “我们去找小姨吧!”说完就要朝后院跑。

    “可是你娘不让你去啊……”叶舒颖忙拉住她。

    “我娘明明是说小姨不能出去,又没说不让我去见小姨!”

    “可…可是……”

    “什么可是,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沈树荣一下拍掉叶舒颖拦住自己的手,一溜烟就跑了。

    “表妹,表妹……”叶舒颖连忙跟了上去。

    闺阁里的叶小繁其实早就看到了太浦河上的船队,心里激动不已,可碍于礼法,并不能亲自去迎接。

    终日相思不得见,如今近在咫尺,却依旧只能站在窗边,凭栏远眺,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不禁泪珠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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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