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后记:老徐与嫩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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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波阳郡五十里外的乐安江边的一处山庄,此处环山傍水,风光秀丽,百姓以耕种渔猎为生,虽不富庶,却也是安居乐业自已自足。

    桃子坐在堤岸边,看着天光水色,相公还没回来,等吧。

    可是这太阳都没了,晚霞随之散去,只剩下暗色黑水,挺阴森的,这时,她就有点盼他回来了,回想起来,她这个相公对她真的算没得挑了,可是她每当想起她睁开眼时,发现他正要拿剑割她的咽喉,她就怕他。

    虽然他说,桃子,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想和她一起……去死她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她谁谁,不记得过去,更不记得眼前这个,虽然很有些年纪头发都白了亦如同玉面罗刹再世的男人,他要杀她时波澜不惊的表情令她发抖,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静自持,她忘不了。

    虽然他后来一直在哄她,也道出原委,他们是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妇,她生病昏迷已逾两年,他心生绝望才决定和她共赴黄泉,她觉得这个人脑子是疯的,这种深情她承载不动,她也只是病了。

    只是他对她是真好,她什么都不会做,他也不挑,一个大男人,一日三餐洗手作羹汤,日日给她梳头绾发,白天没事就陪着她,晚上给她洗脚,临睡前还讲典故哄她睡。

    说起来,她每天眼巴巴就等着晚上听他讲典故,他见多识广,才学也很渊博,看过各种书,那些杂闻铁事,传奇,信口拈来,从来都不重样,再配上他那清冷磁性的悦耳嗓音,她听得欲罢不能,每天都在他如天簌般的声音中美美的睡去。

    久了,那些左邻右舍们也觑得一二,都惊叹她相公对她的着紧。

    隔壁住的鲁婆婆昨天就跟她讲,说是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就从没见过哪个当官人的这么惯娘子。

    可是她想,大多数时侯是好的,可是有时侯就挺吓人,要杀她的那次就既往不咎了,但常常她会瞄到他用一种想吃了她的目光看她,都红眼了,幸亏那双清冷冷如秋水的丹凤眼生得特别漂亮,赤红着也熠熠生辉好看到了极点,要不她准会吓得掉头就跑最后一只喵[星际]。

    一个疯子,又想杀她又想吃她,那样如芝兰玉树般的老男人,怎么就不正常了呢,真遗憾。

    她正想着,那人却回来了,怀里揣了一只赤红的小松鼠,她惊喜的摸着,小东西乌溜留的眼睛,浑身毛葺葺,甩着大尾巴。

    “回去拿笼子养着。”

    她摇了摇头道放了吧,说完之后她就觉得不恰当,她眼前一亮,人家就去给她抓了来,这捉活的可不比猎杀,那要多花几倍的力气,然后她又来一句放了,逗弄人玩吧。

    没等她收回,就听那人柔声道好。

    看着松鼠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密林中,她头脑一热,就踮脚在那人脸上胡乱亲了一下。

    然后她害臊的低头,半晌都没动静,她又悄悄的抬眼,却看到他正灼热的盯着她,那丹凤眼底焕发着绚丽的墨彩,胜过了星光,她心悸了一下,就听他低沉的道,我再去打了只,你放了。

    她一楞之后哭笑不得,心想这是何苦,她就说不要了。

    她踮脚又吻在他脸颊上,只是没等撤回,腰就被那人伸臂用力扣住,身子被拥入温热硬实的胸膛,她呀了一声,然后他的薄唇就罩在了她的嫩唇上,有些干燥,带着男人温热的气息,觉得他含住了她的唇瓣,她心如鹿撞,那人贪婪的吮啜舔舐了一会儿,就钻进去勾住了她的舌头,舌尖相触,她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只能依附住那人,任他汲汲的酣饮着口里的甘甜。

    这山庄依水而居,没有多远,他们住在中间的一家普通的农户里,篱笆小院,里面种着山花,在月色中流淌着淡淡的芬芳。

    桃子被他牵着进了院子,只觉得手心都汗津津的,还是不习惯呢,即便这个据说是自个的相公。

    晚上吃过饭,他就问她洗澡不,她摇摇头,其实今天她真觉得该洗洗了,只是此刻的气氛不同往常,她下意识的不想洗了,即便那人会体贴的避到外面,她也觉着不妥。

    此时那人瞧瞧她,给她去端了盆水洗脚。

    那人持着她的足,从脚底到趾缝,反复的揉擦,仔细的拭着,她白生生的玉足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把件,一遍遍的,留连不去,她常常怀疑,她的脚有那么脏吗,一洗就得花上个半盏茶工夫,她开始是很别扭的,渐渐的,才对那指腹薄茧粗糙的亲密习以为常。

    洗完脚,趁着那人去倒水,她飞快的脱外衣进了绣被,虽然不会象一开始时在他跟前解衣羞臊得无地自容,可是她还是不太抹得开脸。

    那人回来也脱了外衣,在床榻的外侧躺下,两人之间隔了近一尺,各执一被,互不侵犯。

    一开始,他本来是想搂着她睡的,他说俩夫妻哪能分开睡,可是她不让,她说再等等,在她的坚持下,那人也妥协了。

    今天,也和三个月前一样,除了,他们亲了,又牵了一路的手,其它,没什么不同。

    日子就这样流逝着,一晃就又是一个月,河边的芦苇有一人来高了,山上的石榴和桔子都硕果累累,天气渐渐的转凉了。

    山庄里的一些猎户集合了要去远些的山上打猎,作为猎户的那人自然也在其中。

    听着那人叮嘱着这,叮嘱着那,棉衣厚履和银钱放在哪里,晚上别熬夜,早上得吃东西,记得锁门闭户,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事,她有些不耐,没见过哪家的大男人这么罗索,就说你放心吧,不是还有穆三叔吗?

    穆三叔是他的表弟,是河内人,家里遭了大水才投奔了他,沉默寡言,很有力气附骨之宠。

    她这话一说,那人语焉不详的轻声说他能替代得了我?这话带着些愠怒,她听出来了,很是稀奇,她这个比她大了许多岁的相公,可是内敛之极的,生气的时侯也没啥火星,她都是得后知后觉才知道他不高兴了,不过这种时侯很少,他对她,大都是依着的。

    走了一个人,日子还要继续,可是日复一日的,她就觉出差别了,穆三叔这个人,挑水劈材,看家护院,那都是一把好手,是但是就是不会做饭洗衣,饭就只能她做,可她做的饭菜,穆三叔能吃得下,她自个吃不下,她的嘴被那人养刁了,只吃得惯他做的菜。

    洗衣倒不用犯愁,那隔壁的孙婶会来洗,她连连道谢,虽她自个也能洗,但不知乍的,最近懒懒的,也不太爱动弹,孙婶直说不用客套,心想这娘子也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摊了那么一个上等的相公,虽说年纪大许多,驾不住俊得沉稳成熟,脾气性情好,又金贵她,这不过是出个门,就这不放心那惦念的,都恨不得别腰带上了,人啊,都是命。

    还有一样,晚上她不听着那人讲故事,她失眠。

    她渐渐的就有些思念他了。

    等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她也跟那些猎户老婆们一般,早早的到村口去迎接他们。

    那人在群猎户中如鹤立鸡群,她一眼就望到了他,他本来是漫不经心的,看到她在,眼前明显的一亮,策马过来,将她捞上马,直接就把她劫回家了。

    她还惦记着那两车上的猎物有多少是她家的,可是那人说别管它,不重要,她无语,不重要的话,你丢下我去一个来月,那人低笑着睨了她一眼,凑过去就亲她,虽说很突兀,可是分别了那么久,她也没推开他。

    晚上又吃到了他做的饭,然后她没教给洗脚,反而端水给他洗了脚,只是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瞅得她心慌意乱的,只好勿勿的结束了这次的贤惠之举。

    只是晚上安歇时,那人不让吹灯,只说是要好好看看她,还把她抻臂把她抱到怀里面,她想挣扎,却听他低低的唤了声桃子,那声音呢喃温柔,不只是叹息,还有爱怜,有依恋,更有浓浓的思念。

    她听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发了酵,竟舍不得拒绝了。

    那以后他就日日抱着她睡了,不自打那,那人每晚给她讲的典故传奇就变了味,她起先还听不懂,后来就品出来了,敢情这都是那种段子,听着听着,又被他爱怜的抱着,她觉得自已也春心萌动了,终于有一日就要让他欺负了去。

    只是男女间的亲密太臊人了,他怒生生的就要推进,她花容失色,虽然做这种粗俗的动作,那人还是不减优雅,可是那个块头,她觉得超乎所想,她会被撑裂的,她不干了。

    那人低低的道,别拒绝我,声音从唇齿间溢出,轻轻的,饱含着柔情,温软之极,又带着丝丝的哀求,似乎还有痛楚,她心里一揪一揪的止不住的疼,竟慷慨就义了。

    不得不说,那人很会弄,不久她就得了趣,如泉涌般,娇娇糯糯的哼了出来,那人微微喘息着,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见她欢愉,轻笑,连连低唤着心肝,她见那人满目笑意,臊得满面桃菲,可是那压抑不住的快活却仍是不断的潮涌,仿佛亘古的空虚都被填满了。

    这一夜,她都没太得歇,那人似乎是久未近女色,但也并不激烈,绵绵长长的爱着她,热情却隐忍,温柔却有力,她仿佛沐浴在了温暖和煦的朝阳里,温暖舒适,浑身懒洋洋的,似乎一辈子也不想起来。

    第二天,她足足在床榻上躺到了日上三竿,看到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的那人,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练了采阴补阳的功夫,鲁婆婆说三十年前,这一带曾出现过这么个妖孽,祸害了不少妙龄女子。

    可是,她想,他不会的,不管多象,也不是,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对她有多用心,她是知晓的,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她会试着对他好的,其实也不用多努力,她现在看到他就心如鹿撞,而且她食髓知味,每晚都是离不了他的爱过以后。

    虽然他常常对她念着那些酸词,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常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让她有丝儿担心,总觉得他痴男怨女的情结太重,怕他再魔疯,但除此之外,她对他极为满意的,常常感叹,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功德,才摊上这么个好夫婿,且不说如人才如何,那庄子的糙汉子,哪一个对婆娘都及不上他对她的百分之一。

    不久,她就见到了他的子女们,那些子女们,统统继承了他们俩人的好皮囊,略有些苍白的景迁,跟她一个模子出来的卿芳,还有那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卿荷,尚是稚龄脾气显然不太好的景遂。

    她觉得有点乱,那景迁和卿芳还好,都挺正常的,可是她那个女儿卿荷老抱着她父亲做什么,还亲得他一脸口水,还好那个跟着来的俊美清雅的年轻男子阴沉着脸给她扯了下来,她后来知道这是卿荷的夫婿。

    她那个小儿子,把他们那个小院整得鸡飞狗跳,还是她相公把他喝止了才老实了。

    这一大伙人,来来去去的,来去如风,来时她觉得挺闹腾,走了她还是有想的。

    转眼又过了一年,他们的感情愈加融洽,他还是喜欢给她讲典故,不过这次讲的,都说了八百六十回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提起这个故事,声情并茂居然还挺悲凉的口吻。

    就是一个皇帝的故事,她觉得很可笑,那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三千粉黛的,会因为出轨个小宫女就被爱人弃了,然后上天入地的去找她,黄泉里找了几百年也没找着,然后再世,两人又在一起,这次那皇帝忠诚,可那爱人却又梦到了前世,坚决不原谅他了,这也太能折腾了。

    那人这次加了句,要是你是那个爱人,会原谅吗?

    她不加思索的说,原谅。

    那人听了她的答案,且悲且喜。

    转眼又过了一年,桃子和那人的感情已如蜜里调油形影不离。

    那人又提起那个皇帝的故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是你,原谅吗?

    她这次半晌才道,为什么不原谅呢,上一辈已过去,这一世不是很忠贞吗?

    那人听罢,想想道,真的吗,我不信,能发个誓吗?

    她笑道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发誓,我又不是她。

    但是那人连哄带骗的,她还是发了誓,摔了句莫名其妙出了门。

    四月的春光恰到好处,细腻柔和又足够温暖,她笑了笑,两个月前她就记起了前尘,刚开始她震惊得不知所措,后来就想通了,不管前世是因为一时的绮念,还是阴错阳差,都过去了,再追根究底已无意义,他锥心泣血已后悔莫及,这一世,说起来,还是她欠他的居多,他始终把当成了心头肉在疼着,她不忍心,再折磨这个用生命爱着她的男人。

    不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她记起了一切所有。

    她还是小心眼的,他永远会担心她有一天恢复记忆,他盼着她恢复记忆,因为没有记忆的她不是完全的她,所以他才会亦悲亦喜,可是他又怕她恢复了记忆再次失去她,他的矛盾永远无解。

    她原谅他,但同时也给了他惩罚,这一生,他永远都会在患得患失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