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第三百六十八章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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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唱这首歌的时候,身后大屏幕的英雄事迹还在继续,还未开口观众们就早已深陷其中,只是此时歌声响起,更为应景。

    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前奏,前奏部分更谈不上扣人心弦,但却依旧能把气氛渲染到低沉。

    可,肖东一开口,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不管是现场还是他背后的屏幕,又或者是整个世界。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歌声一出,场内鸦雀无声。

    如果说大屏幕上的视频已经足够让人沉默,但歌声出来的时候只会让人说不出话来,关于歌词的第一部分,不是描述面对困难的煎熬,也并非做某件事的难度,只是简简单单地唱着人。

    逆于人潮的,坚定往前走的人。

    第一部分是成长磨练与历程的故事,但已经把基调给定下,古往今来的神话故事里,笔墨着重处始终在英雄的光辉形象和所做的大事上,对于他们未成名时曾经历的描绘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为何孤独,不可,光荣,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台上的肖东又在唱了,关于歌曲的描绘似乎发生了变化,这和大家习惯性的认知不同,没有着墨于成功事件与他们的作用。

    而是他们吃过的苦,他们的来时路。

    还有就是......

    歌里唱着的,不太像歌颂,更大的篇幅似乎是在鼓励。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肖东原地站立,手上拿着麦克风,脸上没有表情,这种旋律升高下的片段,以往情况下,歌手总会做出歇斯底里般地表演动作,都已经站在舞台了,细节上的动作也是情绪渲染的一众。

    但他没有,他就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头上的灯光也瞬间熄灭了大半,只有一小束的光芒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身上,倒是有些冷寂的格调。

    没有呐喊,没有夸张动作,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延绵不断,像阴雨天就会发作的关节炎症,永远不会痊愈如初。

    观众们都瞪了眼睛。

    现场观众老少皆有,年龄跨越过几个阶层,经历过打拼,经历过考学,人活世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总要做些与他人不同的事。

    世界上不缺成功者,也不缺英雄,但大部分人努力后也得不到应得,努力时因为自身的各种条件,甚至可能受到身边人的冷嘲热讽,有人放弃,也有人抵着流言飞语艰难往前踏步走。

    那些都是埋藏在心底的事儿啊,但今天,都被台上肖东那平静又震耳欲聋的歌声唱出来了,一切那么贴合,曾经的那些不被理解,又变成了他们前进的动力。

    “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

    就像擦掉了污垢,

    他们说,要顺台阶而上,

    而代价是低头,

    那就让我,不可,乘风,

    你一样骄傲着,那种孤勇,

    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后台,中位区休息室。

    章海通过挂在墙上的大电视,愣愣地看着肖东的表演。

    他如机器人般地僵硬转头,视线放到一旁的李振身上,“合着他不用伴奏,只不过是想看我们谁想和他碰?”

    “不是。”李振回答得非常肯定,“他就是想留一手。”

    “那这个词......”章海试探性地问,“不是因为我们才进行更改的吧?”

    “你有那么大脸么?”

    章海:“......”

    他尴尬地笑笑。

    实际上,早在demo环节,肖东这家伙的表现就让大家有点不爽——论资历,其实大伙都半斤八两,论名气,都是些过气选手,没必要拿出来比,但你这家伙在demo录制环节就清唱,看不起谁?

    一首歌看重旋律和作词,在某些时候,伴奏也极具重要性,但肖东就是没放出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一种他在装逼的感觉。

    就......

    蛮欠打的。

    章海承认,刚听肖东清唱的时候,其实他是想和对方碰上那么一碰,但demo打分环节之前,周秋月给每个人点评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话:

    “肖东这次的表现比原来要好上不少了,如果播放伴奏的话,估计要强几个台阶。”

    就这样,章海直接清醒了。

    一个清唱都差不多能和完整版歌曲打上那么一架,那如果完成版该会是什么景象?而且周秋月是个高要求的人,这一点上参加的嘉宾早有耳闻,再加上前段时间顾清寒路扬与网上某博主就歌曲问题吵得沸沸扬扬......

    所以大家一直认为这是路扬给肖东准备的杀招,堪称重量级武器的杀招。

    投票阶段让肖东进入上位区也是这个原因,娱乐圈不是打打杀杀,想要长久地走得下去,就要精通于人情世故,现如今,路扬是整个乐坛里最会写歌的家伙,而且还这么年轻,谁知道几年后,十几年后的他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们背后的公司也许不给路扬面子,但这些歌手们,特别是如章海谭成这样靠实力吃饭,期盼自己能拥有一首好歌的歌手,能不给路扬面子吗?

    只不过,对于肖东唱的这首歌到底能唱到什么地步,大家始终保持观望状态,毕竟......想要写出一首全国爆火的歌难度不小,仅仅是实力达到也不行,还需要点运气的加成。

    但,章海就凭电视上,肖东的表现看,这场表演,是完全有那个潜力的。

    就是刚才的那几句歌词怎么那么奇怪呢,总感觉是阴阳怪气自己,有点难搞,章海捂住了自己的脸,现在的场景如果搭配上《孤勇者》的bgm的话,那路扬和肖东是孤勇者,而他章海这类的人......

    倒是成为了在旁边冷嘲热讽的路人甲。

    有点难抗。

    章海不敢胡思乱想了,一切还不如一见,他的注意力又移动到了电视机上,肖东还在演唱,是越发亢奋的: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章海,有点想跪了。

    ...

    观众席上。

    有人已经默默地拿出了纸巾。

    能来首次录制现场的不太会有苦逼的社畜打工人,但她是例外,她只是凑巧碰到了路扬带队的街头表演,也凑巧有时间跑过来看录播。

    现在的大城市生活节奏很快,稍微停一下来就感觉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作为打工人,这种静下心来看表演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今天不虚此行。

    她已经接近三十,不是土生土长的魔都人,而是一个来自普通小城里的姑娘,没有大山深处的那么贫瘠,当然也没能体验到金汤匙出生的幸福。

    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小城,普通姑娘。

    唯一不普通的,也许是她从小刻苦学习换来的,优异的学习成绩,寒窗苦读十二年换来的大城市求学的通知书,还有大学过后能在大城市成功生存下来的工作。

    在大城市里,如她这般的人不少,可放在家乡小城却成了名人,成了别人口中读了十几年书还不是帮别人打工的傻姑娘,成了辛苦几十年也难以在大城市买房落脚的笨蛋,成了明明能回老家修身养性,却非要在大城市忙碌奔波的傻逼。

    是。

    她承认某些人说得不错,以自己的薪资和家里的条件,完全不足以让她在大城市里安家,以自己的学历,的确能回家乡找到一份轻松的工作,可能薪酬远不及当下,但在那老家小城里完全能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她不想。

    她只是想看看更广大的天空,踏着十几年前都没体验过的霓虹灯回到出租屋,想在大城市里好好落脚。

    她一路走来,听说过的议论已经够多了,学生时期,家庭富裕的同学在背后小声说读书无用,工作之后,他们说她过的生活还不如回到家乡。

    但她没有如他们所愿。

    所有人都那么做,她也不会,她在逆行,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或许梦很卑微,但再卑微也是自己的梦。

    她今年二十八了,再努力两年,再省吃俭用两年,就凑够房子首付接父母过来养老了。

    她的父母已经不再从事曾经的苦力工作,她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回不少的生活费,这些事儿用不着跟他人炫耀,只有她最亲的朋友会冲她竖起大拇指,说她是英雄。

    她觉得她的确是英雄,哪怕没能做成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若时间倒流,她再次回到深夜学校放学,回家的那个城中村巷子上,看着曾经的自己背着书包踏着星月光辉回家。

    她会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阴暗地角落里默默看着,看着自己走远,走在相同的路上,而后她竖起大拇指慢慢离去。

    ...

    包间里。

    顾源吨吨吨给自己灌了好大一口酒,没有杯子,也完全没有富豪的姿态,那喝酒的样子像是受到打击的中年男人。

    “这首歌好!”

    他大力地拍着路扬的肩膀,又吨吨吨给自己灌上酒。

    此刻他已经忘记关于娱乐圈,关于路扬,关于顾清寒以后的所有想法了,他的童孔因为酒精的缘故而发红,他喝了好几瓶酒,洋的白的都有,连一向不支持他喝酒的方菲都在旁边给他拿酒。

    家庭地位摆在那了。

    要是之前,他或许会洋洋自得,也或许会觉得爱人会提出什么要求,但现在他根本就没想到那茬,只是像搂着哥们那样搂住路扬的肩,如兄弟也如父子般地,满嘴酒气地讲述着当初的故事。

    “那年洪水,你和清寒估计才三四岁大的时候,我和你爹之前的战友牺牲了。”顾源闷了口酒,声音缥缈,似乎能遁回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事业小成,给灾区送去物资,远远地瞅见他一眼,那个曾经在队里跟我和你爹打架的家伙就在那儿,那家伙升了官,模样却不像当官的,拉碴个胡子,跟山洞里的野人似的。”

    “我当时还说了个啥?哦,我让他注意咱们子弟兵形象。”顾源笑笑,似乎眼前再现当时的场景,“他直接挥拳头让我滚,说我吃成了个胖子,没资格在他面前提形象两个字,然后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就往河里冲......”

    顾源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在灯光下闪烁,他的声音也颤抖,“装运沙袋、封堵泡泉、加固圩堤......紧急抢险流程他带人做了了十个小时,以往情况下几个小时就能了事,但那天的雨很大,水也很高,要处理蛮久,他坚持到最后一线了,最后......险情被控制了,他也倒下了,就在他控制好洪水的那条江边,再也没能起来。”

    “人们往安全的地方去,他们往危险的地方冲。”顾源澹澹地说,“当时那家伙和我,还有你爹在一个宿舍,我们天天说他窝里横,没想到当时几年没见,在外面也那么横,都横成英雄了。”

    “其实他也平凡。”顾源说不好话,“就是做了点,不平凡的事。”

    “嗯。”路扬点点头,莫明地就冒出某部电影的台词,“神其实也是人,只是他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情情,才会成为神。”

    “好好干!”顾源又拍着路扬的肩膀,“多写点这种歌,如果你亲爹听到的话,肯定很开心,你另一个爹我,听到也高兴。”

    “不说了,我去厕所吐一下。”

    路扬心想叔叔你真的喝醉了,什么叫如果我亲爹听到会很高兴,他老人家还没去世呢,还有你这真的是去厕所吐吗,我总感觉你整个人是没多大事的,唯一不行的地方可能就是眼睛。

    你这眼睛怎么老有酒流出来,就像是喷泉。

    不过他也不敢说,只能扶着顾源走回厕所,舞台上响起那最后一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