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这女记者的想法，因为亲爹的职位在那摆着呢，司内对他抛媚眼的女同事不是没有。

    只不过他心不在此，见过了太多那样的场面，他总觉得那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而不是泡在温室里和小姑娘情情爱爱。

    「我先忙。」他微笑着摆摆手，不失风度地看了一眼这姑娘的手机，默默地把歌曲名记了下来。

    《AANI》。

    回到办公室了，他窝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反正没有事儿做，他悄***地给电脑插上耳机，在从网上搜索着那首歌曲。

    《AANI》。

    作词：路扬

    作曲：路扬

    演唱者：乐队李振。

    看不出什么太多的信息，这些人里面他也只是认识一个李振，毕竟是曾经有些名气地歌手，至于乐队......

    有什么乐队就叫乐队的？

    听起来就有点搞笑。

    懒得在这些事儿上纠结，他点开播放，悠扬的琴声在他的耳边回响，还是刚才那些人的合唱，还是那个南非某个地方的语言。

    来自国内的一群歌手在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唱着关于和平的歌，这事儿听起来就有些意思。

    他继续听着，只是眉头稍稍紧了些。

    前面的合唱过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一致的南非语言，也不是常规下的国语。

    后面的歌唱部分，居然是粤语。

    粤语就粤语吧，他倒是无所谓，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他的粤语也算是能够勉强听得懂这首歌。

    只听，耳机里的男人在轻声唱：

    「他主宰世上一切，他的歌唱出爱，

    他的真理遍布这地球，他怎么一去不返判悄，

    他可否会感到，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

    无助与冰冻的眼睛，流泪看天际带悲愤，

    是控诉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我向世界呼叫......」

    还真是关于和平的歌，只不过描绘的视角，好像是战争地纷争过后的孩童。

    而且......

    好像带了点宗教的意味。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听进去了。

    他见过太多那样的孩子了，常年的战火让他们对生活感到绝望，明明之前都是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可长年累月下的战斗，让他们的瞳孔充斥着迷茫。

    「呼——」

    他轻轻地在办公桌面前长呼一口气。

    记忆如潮水在他的脑海中翻滚。

    他打开电脑，此刻的歌曲还是那南非的语言，同样的人，在唱着同样的词，唱的依旧是和平。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这些年自己的走访素材。

    「真是......」

    他有些无法形容。

    之前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没有任何的心思来思考这些事儿，可此时此刻他终于闲了下来，可以翻看素材来观看着前后对比。

    视频打开，音乐未曾停止，他听着歌，注意力全在视频里面。

    是南非的那个小国，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发生争斗，虽然环境恶劣，基建方面约等于没有，但人们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抱怨，那些孩童在黄泥地里玩耍，脸上很脏，可是笑容很干净。

    那次采访的内容是关于当地人们对未来的展望，那些其他肤色的土着只是笑呵呵的说着想让孩子上学，想吃得更饱，想不再风晒雨淋的话。

    不算好，但却能够称得上美好。

    他笑得很轻。

    此刻歌声响起，还是李

    振的轻声唱：

    「天天空可见飞鸟，惊慌展翅飞舞，

    穿梭天际只想觅自由，心千亿颗爱心碎，

    今天一切厄困，仿佛真理消失在地球，

    无助与冰冻的眼睛，流泪看天际带悲愤，

    是控诉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我向世界呼叫......」

    他莫名的感伤，实际上，电脑屏幕上面展示着的视频已经来自五年前，镜头面前的他还面带青涩，看到那些小孩子和当地人民的时候很拘谨。

    这些年来他走过了不少的路，也看见了很多的山，更遇到了很多的人，回国之前他的任务是故地重游，重游视频里的那个小国。

    不需要再打开视频，当时的情况他还历历在目。

    同样的黄泥地，不一样的当地人民和孩童，不一样的色彩。

    原来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黑的，孩童们的脸上不再是黄泥，他们的脸上的东西介于黄与黑之间，大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连梦想都不曾拥有。

    他们只是在镜头里面问着，「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是战争带来了这一切，采访的时候他还能听到飞机在天空中轰鸣的声音，他谨慎地抬头望天，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藏，可当地的人们只是迷茫的看向天空，他们不想逃了，更像是想着要坦然地面对那一切。

    战争，还是战争。

    他见过战争前后的对比，也清楚这首歌里面唱的是什么，感同身受完全可以形容此刻的他，只不过心中的太多情绪并没有办法舒展开来。

    「AANINAKUpENdA

    NAKUpENdAEE

    AANINAKUpENdA

    NAKUpENdAEE......」

    最后，歌曲的合唱部分变了，不再是那些歌手们的合唱，是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又懵懂，还带着茫然。

    不知怎的，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歌曲已经结束了一遍，但他并没有退出音乐软件，反倒是点开了循环播放。

    这一次，他打开了自己这些年在外记录下的素材。

    尽管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任务，可他要给自己找任务，战争的残酷他想告诉全世界，也想让大家知道和平的来之不易。

    办公室里，他抿着嘴巴听歌，他的双手在键盘上跳舞，文档里是战争的各种影像和图片，还有他个人的，对于这事儿的见解。

    ...

    《Aani》已经发布了。

    路扬和顾清寒看着网上的风评，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到歌曲本身上面。

    这帮人讨论的居然是这个乐队？

    「？教父弄了个乐队？」

    「不是吧，要笑死个人？哪有乐队真的叫乐队的？」

    「这首歌前面的那段语言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歌曲里面没有翻译？」

    「这首和平的歌......我能听出来一点对于和平的期望，可是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这首歌的词曲，依旧是教父的水平，我对这个乐队更加期待了。」

    「乐队，李振？好好好，你们《歌手》里面的选手们打算组团出道了？」

    「......」

    虽然说都是夸赞，但路扬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顾清寒也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滋味并不好。」顾清寒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更希望人们关心歌曲的本身，而不是乐队，也不是作词作曲人，这明明是一首关于和平的歌，可他们总把目光放在演唱者和创作

    人身上。」

    「我也不喜欢。」路扬认真道，「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失误的那一天，歌曲的本质就是歌曲，它可以是人们用来消遣的东西，也可以是用来宣传某种精神，可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媒介？成为了吹嘘某些人的工具？」

    「可能是习惯吧。」顾清寒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那些人带出来的坏习惯？」肖东脸上带着怒色，「原来还是挺好的，大家都靠作品说话，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开始关注到人身上了，至于作品，却成为了二流。」

    众人沉默着点头。

    这是实话，他们反驳不了，毕竟真的是不少人在看作品之前，先看到底是谁的创作，好像在他们看来，那个人比那个作品更重要。

    「等下别发我的歌了。」肖东突然说，他摆了摆手，「李振已经完全把味道唱出来了，我们没必要弄那么多版本来喧宾夺主，直接就用李振的版本吧，这首歌曲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知道和平的来之不易和珍惜，不是让大家评价谁好谁坏的。」

    「嗯。」路扬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又道：「谁反对？」

    没人反对。

    一直以来，路扬在大家面前的印象都是亲和的，可现在也有了积分不怒自威的感觉，而且，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也容不得他们反对。

    大家都知道这首歌创作出来的目的，用来争宠，倒是自己跑偏了。

    「要不要跟网友们解释一下？」一旁的蓝芩说道。

    虽然已经成为高管了，每天都有很多的事儿要忙，但她还是跑到了歌手办公室和众人一起讨论着。

    只见她又说，「跟他们说一下这首歌创作的出发点，然后再跟网友们解释一下前面那几句的意思，不然一帮人听不懂。」

    「不了。」路扬摆摆手，「这些东西让他们自己发掘吧。」

    他一直认为，有些东西的内核是需要其他人慢慢来发掘的，如果掰开，一字一句地给他人解释，这样的感觉太奇怪，这行为也太过做作。

    「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吧？」路扬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

    网上。

    这首《Aani》算是路扬对前段时间那些话题的一个回应了。

    至少不少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歌曲是唱着关于和平的，又是路扬写的，他公司的艺人创作的，怎么看都像是回应。

    只不过这样的回应在他们看来并不够好。

    「人家美利坚的《答案在风中》，歌词和旋律都紧扣主题，可你这首歌的前面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为了歌曲的好听，强行加上去的么？」

    「失望，失望透顶！人家的歌曲，作词作曲，都和和平有关，特别是那风琴声一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升华了，但你这首歌......用粤语唱就算了，还加了一段大家都听不懂的，像是梦呓的歌词，听起来就很奇怪。」

    「这就是大家说的音乐才子么？只会创作商业化的歌曲，但凡涉及到这种正能量，自己身上的才能只能发挥个十之二三？这首《Aani》，反正我是不认可的。」

    「诶，前段时间还有不少人觉得我们在捧人家臭脚，当时我没话说，但现在我可有话说了，瞧瞧人家的歌，再瞧瞧你的歌，这俩能是一个级别的东西么？」

    「......」

    网上，那些崇洋***的人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虽然有不少网友一直把目光放到歌手和创作人身上，但是......

    总有听得懂歌曲的。

    「我觉得这首《Aani》很棒，特别是最

    后的那段童声和唱，虽然没搞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我感觉是一帮孩子在对着天空发声，说他们渴望和平。」

    「这首歌是真不错的好吧，我不是路扬的粉丝，也不会因为什么什么歌手和什么什么作曲人而听歌，今天听到这首歌，完全就是因为推送，这首歌基本上就是用孩子的角度呼吁人们和平，我听得出来。」

    「我觉得这首《Aani》真的很好，虽然听不懂粤语，也听不懂那什么话，可听到最后童声合唱的时候，我眼眶都湿了。」

    「好歌，什么都听不懂，我都觉得这是一首关于和平的歌，在我看来这首歌是没问题的。」

    「......」

    网上的两派人争吵个不停。

    有人说这首歌不明所以，有人说这首歌完全就是路扬想从商业化转到发声向的失败之作，有人和之前一样踩一捧一。

    也有不少人跑到了路扬和顾清寒的微博下面，想着让两人出来解释一下。

    「解释？」路扬轻笑，「不需要解释。」

    他心中默默做出了决定，看向顾清寒，轻声说，「要不我们注销账号吧？」

    「我觉得可以。」顾清寒微笑回应。

    她不问为什么，也不需要问为什么，因为已经猜到路扬想干什么。

    名气大有好也有坏，虽然发布一首歌的时候，让更多的人都听到了，但是那些人都忽略了作品本身。

    两人现在的观点和之前的保持一致，他们还是那对喜欢用作品说话的夫妇，不管是好听，还是歌曲本身的意义，都比自身要重要得多。

    可蓝芩不愿意接受，经纪人出身的她跳了起来，「别啊，现在注销账号，指不定网友们会怎么议论你们，而且......那些人这样叫嚣，你们注销账号，那不是给他们一种你们认输的错觉了么？」

    蓝芩连忙走到路扬和顾清寒的身边，她还有很多的话要说，比如两人的流量那么大，如果账号注销，注定会有粉丝流逝，人家把粉丝数量看得比命还重要，你们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

    可是，来不及阻止了。

    路扬和顾清寒挥挥手机，「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