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向文彬率部在盛宅、桥亭宅一线与日军激战至10月15日，日军屡次进攻都被向文彬打退。

    10月15日下午，杨森接到薛岳电话，薛岳在电话里通报了32师全面溃败的消息，命令20军全面接防32师所防守各阵地。杨森遂调整了兵力部署，陈家行至蕴藻浜一线由133师防守，桥亭宅、顿悟寺接蕴藻浜一线阵地由134师防守。军部警卫营、**团作为预备队。

    杨森捏着参谋统计的作战伤亡报告，苦着脸对参谋长鲜光俊说：“格老子的，一天伤亡上千人，照这个进度，我们八个团只能打8天左右就全打光了。”夏炯在一旁插话到：“日本鬼子的炮火太猛了，而且小鬼子的进攻能力太可怕了，向文彬守桥亭宅，日本人一天之内几乎不停止进攻。弟兄们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杨森接着说：“要想想办法，让弟兄们尽量减少伤亡，这种伤亡速度太可怕了，简直就是绞肉机。”

    岳翰屏这时给杨森出主意：“惠帅，我看前线的防炮洞要挖深点，日军炮击时，尽量只留下观察哨在阵地上，等日军炮火延伸时，守军再赶快进入阵地。前线守军在夜晚尽量多骚扰日军，让他一夕数惊，不能安生睡觉。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派出少量精干兄弟炸了日军的大炮，削弱日军炮兵的威胁。”杨森点点头：“好。效周的这个主意好。要告诉前线各部！”

    15日黄昏，803团丢了顿悟寺阵地的消息传来，杨干才大怒，要对803团李麟昭团长执行战场纪律。还是旅参谋长一把拦住，“旅长，不能责怪803团。803团主力接防了804团防守的桥亭宅阵地，在顿悟寺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在换防时，被日军钻了空子，趁我军换防的混乱，一举攻占阵地。804团主力撤下来休整（此时，804团只剩一个营的兵力了），正好在顿悟寺阵地的后面。要不从803团抽调一个营给向文彬，让向文彬收复顿悟寺。先不要报告师部、军部，等夺回阵地再向军长报告。”杨干才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就给804团下令：“向文彬，803团接防了你部的阵地，现在你团接防顿悟寺阵地，此处刚被日军占领，我从803团抽调一个营给你，你给我今夜出击，迅速收复顿悟寺。”向文彬深知顿悟寺阵地的重要，此处失守，日军将联合蕴藻浜一线的兵力，从中央割裂中国各部军队的联系，将中**队一举围歼。杨森很快从战场反馈的情报得知顿悟寺失守的消息，大惊，急忙下令杨干才火速收复阵地。杨干才回答到已经派向文彬去了，杨森才稍稍放心。但是对于杨干才知情不报，给予了严厉的警告。

    暮色已临，气氛肃杀。天空在这时忽然下起了大雨，滂沱的大雨笼罩整个战场。向文彬率领营连长，冒雨侦察地形。一营长彭焕文说：“团长，这雨下得好，我们可以借着雨幕接近日军，达到进攻的突然性。”803团配属的李国邦营长说：“团长，这下雨路不好走，加大了弟兄们进攻的难度。”向文彬分析了敌我动态说：“这雨对日军也不利，现在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完成任务，狭路相逢勇者胜。兵力部署上，我想采取纵深配备，一个营在前，一个营在后，交替进攻，让大家都有冲杀的机会，也能喘息休整一下！我们只有两个营，肩上担子很重，只有死拼了！”

    夜幕降临后，向文彬先令彭焕文营出击，李国邦营长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战斗。向文彬身先士卒，高吼一声：“弟兄们，跟着我，冲啊！”率领部队，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向前奋勇冲杀而去....

    当面的日军是第9师团第23旅团55联队第3大队。日军看到中**队开始冲锋，依仗其火力的优势，轻重机枪一齐狂吼，炙热的弹幕阻挡在中**队进攻的路上。41式山炮、92式步兵炮则不停的射出一颗颗炮弹，落在进攻的川军队形中，每一颗炮弹落地，总有几个弟兄被炸倒。但川军始终保持着高速冲击的队形，向文彬大声鼓励着战士们：“弟兄们，这种进攻，我们只能向前冲，要比子弹、炮弹跑得还快，你越往前冲，子弹打到你的机会就越小。”日军的枪炮弹狂风暴雨一般的倾泻过来，川军弟兄一路向前猛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再冲上去。这时，日军的飞机也赶来助战，骄横的日军飞行员操纵着飞机，尖利的呼啸着俯冲下来，用机炮对准地面的川军疯狂的喷吐着火舌，一个个冲锋的弟兄被子弹击中....有的川军弟兄恨恨的说：“狗日的，你有种下来和老子拼刺刀！”向文彬心里一阵悲哀，中国和日本的武器装备差距太大了，我们没有空中优势，没有海军优势，完全依靠弟兄们一腔热血。向团长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要怕，快冲上去和小鬼纠缠在一起，小鬼子的飞机、大炮就都没得用了，快点跟我冲！”

    枪林弹雨中，向文彬两个营一口气冲上日军阵地，一个川军弟兄将雪亮的刺刀刺入沙包后一个日军的胸膛，一个箭步越过沙包，沙包后的日军一阵骚动，纷纷挺着刺刀来阻挡，川军弟兄们一个接一个的越过沙包，和日军扭打成一团，天上的飞机无奈的抖抖翅膀就飞回去了。四周到处是爆炸的炮弹，火光将天空映得通红。向团的官兵所依仗的是全体官兵的同仇敌忾，舍命相拼。日军第九师团也是精锐之师，亦顽强抵抗。战场上到处是捉对厮杀的士兵，枪刺的碰撞声，刺刀刺入**的沉闷“噗噗”声此起彼伏。

    向团一个阵地、一个沙包、一个掩体的与日军争夺。夺取一个掩体、一个沙包，就拉开死尸，伏在上面射击，大胆分割穿插日军阵地。一营的高连长，武功很不错，他率领弟兄们一连夺取了四个掩体，当他冲过第五个掩体时，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跟着的弟兄了。一个日军士兵端着刺刀向他刺来，他的枪刺一磕，挥手一刀刺入日军胸膛，又有几个日军士兵冲上来，他来不及拔刀，就顺势一脚踢开刺刀上的日军尸体，与过来的几个小鬼子拼刺起来。一连刺倒三个小鬼子，背后一个日军士兵突然偷袭，刺刀深深插入高连长后背，高连长嘴角流着鲜血，回过身，一刀刺入偷袭的鬼子胸膛，前方两个鬼子趁机将刺刀插入高连长胸膛，高连长对着这两个鬼子嘿嘿一笑，狰狞的面孔将一个鬼子吓得不知如何动作，高连长一把抓住他，嘴巴就咬住了他的脖子，“啊啊”连声惨叫，随后的日军不停地将刺刀深深插入高连长的背部。高连长死死咬住鬼子的脖子，直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冲入自己的喉咙，高连长才慢慢的闭上眼睛......向文彬团死拼恶战，终于将日军的凶焰扑灭。战斗力强悍的第九师团在川军以命换命的打法下，也被川军的凶悍震住，此时顽强的日军却如强弩之末，一连让出四道防线，才站稳脚跟。

    向文彬立即下令收兵，也不深入敌方阵地去追赶日军。将两营的兵力梯次部署在这四道防线上。顿悟寺血战重创日军。尤其是拼刺刀，这种日军士兵引以为傲的战法，在川军的白刃战打击下，不敢再短兵相接。23旅团的小野龟甫少将决定改变战法，依靠火力的优势，给川军以最大杀伤。下令集中本旅团全部的炮火，用大炮猛轰向文彬团的阵地。

    向文彬收复阵地，就立即抢修工事，尤其是加固防炮洞。日军大炮一响，立即让士兵们躲到阵地后面的防炮洞，只留一两个人作为观察哨，躲在阵地上。日军的炮弹呼啸着，密密麻麻的向川军阵地上落。一声声巨响，腾起一阵阵血肉，阵地上阵亡战士的尸体被弹片切割成一块一块的，随着爆炸的气浪腾起，阵地上到处是残肢、碎肉、鲜血。日军的炮火太猛烈，有的防炮洞被炸塌，里面的战士全部被活埋；有的弟兄被日军的炮弹爆炸的巨响震聋了耳朵，口鼻渗出丝丝血迹；有的战士来不及撤下来，就被日军炮火覆盖了，一炮落地，被击中的战士就有几十人！向文彬的心在滴血，现代战争，武器的差距只有用血来弥补！

    战壕被填平，沙包被炸平，阵地上尘土蔽日遮天。持续了四十多分钟的炮击终于停止，炮声一停，日军步兵就开始了进攻。向文彬命令士兵赶紧从防炮洞进入阵地，在焦土一般的阵地上，士兵们顽强的伏在阵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进入20米，川军弟兄一齐开火。日军的火力很猛，死死压住了川军火力，日军眼看就要冲上阵地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负重伤的川军弟兄，一把抓过一颗手榴弹，拉开弦，就向进攻的日军滚去。“轰隆”一声巨响，进攻的日军被炸倒一片，又有几个川军重伤员，抓住拉了弦的手榴弹滚出战壕，此起彼伏的轰隆声想起，进攻的日军完全被川军这种肉弹式攻击打乱步伐，在川军猛烈的还击下，迅速退了下去......

    23旅团的小野少将自诩日军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士兵，可是眼前这些中**人，没有过多的思考，没有人犹豫，就拿着手榴弹和日军同归于尽，这种打法让将军深深震撼，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他到底是什么番号？震惊之余，少将更是延长了炮火轰击的时间。少将下令采用地毯式炮火攻击，企图夺回阵地。然而令少将不可思议的是，每次日军进攻的部队，总是被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中**人击退。眼前的阵地已经不能称为阵地了，完全是一片焦土，日军的炮火从前到后不知犁了多少遍，人根本不能在阵地上立足，压根就不能作为阵地，然而这支勇敢的军队，依然在这片焦土上固守，寸土不让，使得日军不能前进一步。23旅团的两个联队轮番冲击，均被英勇的川军击退。

    这场血腥的恶战惊天动地，一直从15日黄昏打到17日凌晨3点，共打了20多个钟头。804团的弟兄们在这20多个钟头里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不晓得打退日军多少次冲锋，经过多少次肉搏！活着的士兵两眼血红，只有一个信念:多杀几个鬼子！

    17日拂晓，阵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弹孔累累，到处是碎肉，一脚踩下去，血糊糊的一团。天空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浓重的血腥味......经过反复冲杀鏖战，向团终于击溃敌23旅团的反攻，收复顿悟寺阵地。并缴获了大量的轻机枪、步枪、弹药。

    顿悟寺战局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向文彬反击开始，杨干才、杨汉中、杨森到淞沪前线指挥部再到淞沪战区的各级指挥官，都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候该团的战报。向文彬累倒在战壕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向杨干才报告：“旅长，我团收复顿悟寺。”杨干才赶紧报告杨森，很快，战报逐级上报到军事委员会蒋介石那里。蒋介石大为高兴，立即在电话上传谕嘉奖：“向文彬升少将团长，奖金6000元。”向文彬在一天之中的三小时内，由中校团长升为少将团长，创造了淞沪开战以来晋升最快的记录。

    向文彬虽然收复了阵地，但血战20多个小时，代价惨痛，令人咋舌。全团营长只剩下彭焕文一人（包括配属指挥的803团一个营），连长全部阵亡，排长只剩下三个，还是战场任命的，士兵只剩下140来人。看着鲜血浸染的阵地，阵地上已然是尸山血海，向文彬热泪横流，“一将功成万骨枯！弟兄们，我没带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