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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中登时静的有些诡异,只能听到孟侧妃的呜咽声,众人的目光多数都还盯在孟侧妃身上,面色不一,可多是幸灾乐祸的。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多,女人们最是爱看热闹,似瞧着别人出丑,自己能得到什么便宜一半。

    方才眼瞅着孟侧妃和慧安在场上厮打的厉害,她们便知今儿定然是要出点事情的,倒没想到能瞧到这么一场好戏。至于还站在水榭外的男人们,瞧了这么香艳的一幕,又是太子侧妃,心中都作何想却是不知,只此刻多数面上都已换上了尴尬神情,只这尴尬中有多少是刻意装出来的却也不知。

    太子醒过神来,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盯着孟侧妃的目光简直能吃人,他只觉着众人瞧向他的目光是那么的饱含讽刺和同情。想到方才在前殿上他听闻侍女禀报孟侧妃和众夫人在这水榭中玩角抵时,他对孟侧妃的夸口之言,太子更是觉着被甩了耳光,面上火辣辣的热。

    他脑子轰鸣,还没想着此事该如何处理,便闻一旁淳王哈哈一笑,接着竟是拍着手,道:“太子,你这东宫要说也办过不少宴席了,臣瞧着也就今儿这宴席最是有趣。太子舍美供我等取乐,这是先贤之举啊,哈哈,要本王说这角抵还是要这般才有看头,也难怪先人颇爱此术。”

    淳王的话直刺的太子咬紧了牙,一双眼睛血红,双拳紧握着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沉稳的摸样,偏淳王见他如此,还加把火的继续道:“香艳,哈哈,真真是白若莲藕啊……”

    说着他便又瞟了眼正伏在姜红玉怀中嘤嘤哭泣的孟侧妃,一脸的意味深长。

    大辉男人平日兴起时,同玩一个女人,或是互送美妾,互换美妾也算常事,在民间典妻的事也时有发生,妻子尤其能典当于别人,这玩个角抵露个雪乳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此事若说发生在寻常人家,也就是件小事,若是孟侧妃只不过是东宫一个小小的侍妾,那也当不得什么。可偏她是侧妃,是入了玉蝶的,将来太子登基她论理是要升为贵妃的,是实打实的太子的女人。

    这可就不一样的,如今太子大庭广众的在的东宫被人给带了这么多顶绿帽子,岂有不生气羞恼的道理。

    淳王那话更是一根刺,直刺进了他的心中,当即他便瞪向孟侧妃,怒吼一声:“哭什么!还不给孤退下!”

    孟侧妃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闻言却是身子一僵,也顾不得地哭了,直吓得两腿一抖竟瘫倒在了地上,姜红玉忙吩咐婢女将她送到后面。

    众女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冲太子请安。方才孟侧妃一出事,文景心便瞧出不对来了,她生恐慧安的衣裳也出事,当即便叫棉儿去寻了一件锦绣披风。慧安被关元鹤扶起,用披风裹住身子,这才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心念急转,今日出了这种事,东宫已然出了丑,便不会再将事情扩大,让它自然而然地传两天博人一笑之后消散才是道理。若扩大事态,再闹到朝堂上,哪个真就没完没了了,这事也只会越传越广。

    便是太子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他也只会当成一场意外来处理。出了丑,没有再敲锣打鼓四处张扬的道理。更何况,这事有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就是一场意外,只要她自己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太子又能如何?

    她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太子难为她,或是证实此事乃她有心所为,最后不过是她沈慧安得到些惩处,于太子也没什么好处啊,反倒会叫他更被人耻笑。

    而且太子真要蠢的将事情闹大,非要闹到朝堂,扯上关元鹤。那她手中也还握着证据呢,慧安现在已经确定婢女先前拿给她的那件衣裳定然有问题,到时候打起官司,不定还能反打一耙,告太子一个治家不严,纵女眷侮辱朝廷命妇的罪名,到时候只怕太子的贤名也是要受损的。

    衣裳是太子妃等人谋害她的铁证,但她方才那一抓,谁也判不清她是刻意还是无意,太子妃她们根本就没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慧安也不怕。

    当然,此刻慧安却是万不会傻地去说这是一场安排好的阴谋,是孟侧妃先设计自己的,因为那样就坐实了她羞辱皇亲的事实。便是有理也变成无礼了。

    今日这角抵场上的事就是一笔糊涂账,全看各人心中怎么看了,哪里能掰扯的清楚。

    慧安想着这些方才有些慌乱的心已经渐渐沉定了下来,她眼眶一红也哭了起来,身子瑟瑟发抖地道:“殿下息怒,今日之事全怨臣妇,臣妇没能站稳,自己摔倒还连累侧妃娘娘,出了这等意外,还请太子责罚臣妇,原宥侧妃娘娘。”

    太子闻言这才瞧向慧安,慧安被他锐利的目光盯着虽心中想的清楚,但到底太子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她被一盯还真就有些胆怯,不觉就僵了一下。

    太子还没说话,关元鹤却错身一步也跪了下来,高大的身体刚巧将身后的慧安挡住,沉声道。

    “臣愿代妻子领罚,请太子殿下降罪臣下!”

    太子见此便将目光收回落在了关元鹤身上,他双眸眯起,却迟迟不语。

    他此刻哪里能降罪,人家都说了是一场意外,这请罪的话不过就是个场面话,他若真就降罪了,那才是公私不分,滥用权力,苛待下臣,这太子也别当了。此事他虽有气,但却不能亲自出面。

    端宁公主见太子迟迟不语却是有些急,可她还没能上前太子锐利的目光就盯了过来,端宁公主一吓,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进去。只是狠狠地瞪向了慧安,一脸的不甘。

    她本以为今日定然能叫慧安出个大丑,这大庭广众的若是她袒胸露乳的模样叫这么多人都瞧见,她倒要看看沈慧安还如何得宠,还敢怎么嚣张跋扈!沈慧安不是关元鹤的宝贝吗,她就要亲手毁了这宝贝,倒要瞧瞧这么个残花败柳,他关元鹤还宠着疼着不!

    此事她本觉万无一失,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个结果,她如何能够甘心。方才众人皆在瞧孟侧妃,可她却是一直瞧着关元鹤,见他那般紧张沈慧安,她闯了大祸,他竟还轻轻安抚她,这如何能叫端宁不恨。

    关元鹤和慧安跪着,殿中一点声响都没有,众人一言不发,太子偏也不吭声。

    东宫设宴,李云昶自也是在的,他方才一上曲桥便瞧见慧安摔倒在地,便是一惊。事态发展成这样,他心中倒觉好笑,也替孟侧妃扼腕。

    慧安连他都敢一掌劈晕,何况一个小小的孟侧妃,孟侧妃动手前根本就没弄清楚对手是个怎样的人,却也太过愚蠢了。

    他心知一个孟侧妃便是得宠也不过个玩物,太子还不至于因她晕了脑子,没弄清状况就随意发落关元鹤。太子此刻早有决断,差只差一个台阶,便笑着道。

    “呵呵,这角抵本就容易出意外,古人爱此戏,却也源于此。周武王的殷贵妃擅长此戏,武王曾令殷贵妃戏于众臣看,缅王窥之大赞,后伯夷侯谋逆,缅王作壁上观,武王乃派殷贵妃前往游说之,遂举兵拱卫王室,解武帝之围。此事一度被文人墨客传为美谈,为天下人赞。太子仁厚,宽容,又心怀大略,岂会为此等小事怪责东亭侯,东亭侯和夫人太过紧张了。”

    太子闻言面色稍霁,淳王也笑着道:“七皇弟说的是,太子还是快去瞧瞧孟侧妃吧,这般美人若因此事想不开,那可真是可惜了……”

    到底关元鹤是关白泽的儿子,关白泽多年来一直扶持淳王,不管关元鹤是何态度,淳王在此事上都不会给他下绊子。

    太子听闻淳王的话却是面色又变了变,半响才道:“众夫人小姐都起来吧,东亭侯和夫人也起来,想来夫人也受了惊吓,还是快扶下去休息吧。”

    慧安心中大松一口气,忙和关元鹤一道谢了恩,关元鹤扶她起来,轻声安慰了两句这才叫侍女扶她下去。

    复又瞧向太子,满面感激的再次拱手道:“谢太子不责之恩。”

    端宁公主见太子竟如此就放过了慧安,当即就变了面色,她正要上前却被姜红玉拉了一下。太子自也留意到了她们,他心知此事定然有端宁公主的份儿,不觉眯着眼瞧了端宁公主一眼。

    而关元鹤也瞥了过来,端宁公主触上他冰冷的视线,只觉那冷酷的视线叫人喘息不过,比之他寻常冷漠的视线要可怕万分。她双腿一软,竟是怯了场,再也说不出话来,面色一白便低了头。

    只是发生了这种事,宴席是没法子再办下去了,姜红玉忙上前说了两句场面话,又吩咐婢女们将众夫人小姐送出去。

    詹士府刘少詹事也忙上前招呼着众男宾离开,这边散去,太子却心情难抑,他回头向内殿走,却突然接触到一道柔和的目光。

    他凝眸去瞧,但见一个穿戴极为朴素的女子盈盈站在廊柱边儿,绝美的脸上含着温婉柔缓的微笑,水漾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闪动着关切和悲悯正瞧着他。

    太子一怔,脚步骤然顿住,不知为何别人眼中的悲悯同情令他厌恶,觉得她们都是在嘲弄他,可此女那神情却叫他觉着极为真挚,在此刻如同一泓清泉注入心间,叫他暴躁愤怒的心一下子平静了。

    他只觉心弦似在这样的目光下被一只小手轻轻拨动了下,登时便本能地往那女子跟前走。

    他一动,那女子却似突然受到了惊吓,一惊之下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地将头一低,转身脚步匆匆地便往殿中偏门去了。

    太子一惊,正欲追赶,姜红玉却恰好吩咐好事情走了上来,福了福身,道:“殿下,孟妃妹妹似有些不妥,殿下可要……”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太子凛冽的目光打断,姜红玉面上笑容一僵,顿在了那里,太子却冷声一哼。

    他再回头时那廊柱边儿早已空空如也,再没了那美人儿的身影,便好似他那一眼不过是产生了幻影一般。

    太子心中竟升起失落来,也不再搭理姜红玉,大步往内殿去。

    姜红玉便冲身旁婢女道:“去告诉孟侧妃,莫再寻死觅活的了,殿下不愿见她。”

    婢女应声而去,姜红玉才跟着进了内殿,见太子坐在榻上面色阴沉,她上前跪下,颤声道:“今日之事都怪臣妾思虑不周,没能劝阻公主和孟妃妹妹,这才闹出如此笑话,臣妾请殿下责罚臣妾,原谅孟妃妹妹。”

    太子盯着姜红玉,听她如此说,便知今日之事果真就是孟侧妃和端宁公主挑起的,至于姜红玉只怕也是顺手推舟,他见姜红玉跪着哭泣,心中越发烦躁。

    盯着她半响才道:“这角抵的主意是谁提起的?”

    姜红玉放在袖中的手不觉一颤,却道:“主意是公主所出,公主……公主还令专门为关夫人准备了一套衣裳,如今……如今那衣裳不见了……臣妾万不该纵容公主和孟妃妹妹,臣妾有过,殿下责罚臣妾吧。”

    太子闻言瞳孔便缩了缩,接着他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至姜红玉身边才低头道:“罚你禁足思过,东宫之事暂由戴侧妃掌理。”

    言罢他便出了殿,姜红玉目光闪了闪,这才在身边何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愤声道:“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戴侧妃。”

    何嬷嬷见她生气,便劝道:“太子妃不必担忧,有侯爷在,太子妃的位置稳着呢,那戴侧妃不过代为掌管东宫几日,翻不起什么浪来。关键还是孟侧妃,若她当真是有了身孕,那才是真正的威胁。此事越早下手殿下越不会怀疑娘娘您,此番孟侧妃出了大丑,虽是未能如娘娘所愿流掉这胎,但孟侧妃再不可能受宠,殿下容不容地下她还是二话,便当真生下个男胎,没有母妃的孩子那还不是任由娘娘说了算的?”

    姜红玉闻言这才面色稍缓,接着却是讥笑道:“谁知她那肚子里有没有这块肉呢!”

    何嬷嬷便道:“应是八九不离十,孟妃每月葵水极准,这次都晚了十来日了,这若真生下来便是太子殿下的长子,是皇室长孙。一经太医确诊,娘娘想动手便就难了。事关子嗣大统,万不能掉以轻心,娘娘此番没有做错。”

    姜红玉闻言便点了点头,此番她倒是真希望那孟侧妃能生下长子了,孟侧妃已经毁了,将来她还可以把那儿子抱养过来……

    马车轻晃,慧安躺在关元鹤怀中,依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想着方才殿中的情景,这会子心彻底放松下来却是咯咯笑了起来。

    关元鹤低头正迎上她盛着盈盈笑意的眸子,像是个俏皮的孩子,他不觉有些无奈,抚在慧安腰间的手也狠狠一握。慧安当即便吃疼的惊呼一声,关元鹤这才沉声道。

    “这会子不怕了?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面色沉肃,语气中不自觉的宠溺却泄露了此刻的心情,慧安哪里会怕,挽上他的脖颈,便眨巴着眼睛道:“爷不就是要我来寻事的?有爷给妾身撑腰,妾身有什么好怕的。”

    关元鹤爱极了她这讨好卖乖的狡黠样儿,更爱极了她的聪颖敏锐,此刻手抚着她柔弱无骨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似能感受到那肌肤的细滑,叫他恨不能直接把它揉入掌心。

    想着方才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裤从水榭中摔出来的模样被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他心中的怒意便又蹭蹭的升了上来。

    他手臂一紧便将慧安禁锢在了怀中,低头盯着她,却是蹙着眉沉声道:“以后这角抵你不准再玩!”慧安闻言不觉一愣,见他面色着实不好,青黑一片,便又扑在他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