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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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寄桑赶到洞庭湖畔的普陀渡时,已是九月十二,离寒露恰恰还有三天时间。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洞庭湖上云霞如火,红叶含霜,寒鸦悲号,一派肃杀景象。普陀渡是岳阳以东二十里处的小渡口,平时少有游客来,此刻更是空无一人,只有几棵垂柳在瑟瑟秋风中悠然地摇摆。虽然知道不是睡觉的季节和时辰,无奈已是睡意大作,云寄桑当下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刚一靠树干,双眼便再也睁不开,不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蒙眬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揉了揉眼睛,不错,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少女身着黄蓝相间的水田衣,外面罩了件月白色的比甲,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弯眉翘鼻,红唇如豆,明眸似水,格外的清新纯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似带着种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见他醒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装作在看湖畔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见他还在望自己,忙又转头。片刻后开始喃喃自语:“天气这么冷,嗯,一定要多加衣服……”云寄桑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觉得这少女很是有趣,长得可爱,心地也好。正想着,不防一阵秋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挠了挠脑袋,觉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没有买衣服的钱啊,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云寄桑抱了抱拳:“多谢,我不是没衣服,而是刚好前几天和人赌钱,把衣服输掉了。”少女轻轻地“啊”了一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好半天才抬头,认真地望着他道:“赌钱是不好的,你以后不要赌了好不好?”

    没想到被人看成赌棍,云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点了点头说:“是,我知道了。”少女的脸上露出喜色,高兴地说:“这就好了,我决定借钱给你买衣服。”云寄桑连忙摇头:“不用了,我马上要坐船走了。”

    “坐船走了?去哪里?”少女问道。云寄桑犹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庄。”少女一惊,愕然望着他:“怎么你也去起霸山庄?你去那里做什么?”云寄桑没有留意到少女口中的“也”字,茫然地看着天空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里能做什么,不过是奉了师命而已。”以他的本性,是不想卷入这些江湖是非的。

    “师命?你的师父是庄主铁鸿来的朋友么?”少女讶问道。“算不上,不过铁庄主向他老人家执晚辈之礼。”云寄桑微笑着,能在等渡船的时间里和一个这样可爱的少女聊天,也是一种享受。

    少女眼中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摇头道:“我不信。”也难怪,起霸山庄的庄主铁鸿来在江湖上声名显赫,门人弟子遍天下,要他执晚辈之礼的人物的确称得上凤毛麟角。云寄桑耸耸肩,道:“我师父可是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天文地理、阴阳五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而且胸藏十万甲兵,更能未卜先知,有什么不信的?”

    “我怎么觉得像个卖大力丸的?”

    云寄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女子声音自远处响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说,你可知他的师父是谁?除了中原第一智者公申衡前辈,天下哪还有第二个人当得起刚才的那些话?”声音响在天边,收于咫尺。可见这发话之人轻功是如何的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得大叫起来:“卓姐姐!你总算来啦!”云寄桑望向那发话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白色襦裙,头上懒懒地绾了一个挑心髻,身负古剑,腰间挂了一青一黄两个酒葫芦,双眸带笑,飘飘然有出尘之态。他心头一颤,低下头去。暗想:终于又见到她了……

    少女亲热地投入白衣女子的怀中:“卓姐姐,你来晚了。” 她转瞬又想起了方才的话,秀目瞪得圆圆地道,“他真是公申前辈的弟子?卓姐姐你认识他啊?”

    “我自然认识,而且在这小子流鼻涕时就认识了。刚才路过岳阳时,听说有个云姓少年连着几天进赌场,将赢来的几万两银子救济了黄河灾民,又在地头蛇过山虎恼羞成怒前大输了一场,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后巧妙地脱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亲可爱的云师弟来了。我可说得对吗?”白衣女子望着那少年抿嘴一笑。

    “云寄桑见过卓师姐。”云寄桑恭敬地给白衣女子施了一个师门大礼。白衣女子名叫卓安婕,师出静宗大成师太门下,与他的师门颇有渊源,在这个女剑手身上,他总是感到一种温和的压力,总是止不住地拘谨。

    “你也是为了起霸山庄一事而来的吧。此事牵涉甚广,除了少林、峨眉、布衣丐帮这些名门大派外,玄幽堡、路洲薛家、雪雷帮的人也卷入了。这其间的隐情,着实不小。”卓安婕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是啊。‘寒露轻,起霸难,死香出,雌雄现’。”云寄桑缓缓道,“当这四句偈语出现后,家师曾叹:‘这四句话不知要在这八百里洞庭湖中,掀起多少血雨腥风’……”

    “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少女好奇地打断。卓安婕微微一笑:“看,我竟忘了介绍。我的这位小妹妹是骊府府宗李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这次是我特意邀她来赴起霸山庄之约的。”云寄桑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是卓安婕邀来的。更加让他猜不透的是,这样凶险的事,为何要找这样一位不通世事的小妹妹来做帮手?卓安婕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卓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方慧汀缠着不放。“阿汀,这几个月来,你该听说过江湖上出现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婕道。方慧汀点了点头:“嗯,听说他们两个来无影,去无踪,杀了很多人。连路洲薛家正要过门的媳妇儿都杀掉了,好可怜啊!”

    “可是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孔。”卓安婕目光中有些茫然,“上个月,起霸山庄的庄主铁鸿来接到了一张雌雄香煞发出的拜帖,上面就写着你云大哥刚刚说的那四句话。”

    方慧汀惊讶地望了望云寄桑,又望了望卓安婕,有些害怕的样子:“那是不是说,雌雄香煞会在起霸山庄出现啊?”“正是如此,算上今天,三天后便是寒露。师父说过,要揭开雌雄香煞之谜,全在那时的起霸山庄之约。”云寄桑对师父公申衡一向是极有信心的。

    卓安婕轻轻拍了拍方慧汀的肩膀:“别怕,卓姐姐保证那两个怪物不会伤到阿汀的。”方慧汀嗯了一声,又将头埋入她的怀里。云寄桑在一边看得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