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府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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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的祭祀是每五十年举行一次,参加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身上流有沈家的血脉。由于间隔的时间太长,一般每个人一生都只能参加一次祭祀,甚至有些人连一次都无法参加。说是祭祀,其实也不尽然,孜祁国的百姓大多相信神明的存在,他们认为人的灵魂可以离开躯体而游离于世,沈家的祭祀也正是因此产生。每五十年入皇陵祭拜一次,每个身上流有沈氏血脉的人都要刺破手指将血滴在那片号称藏有龙脉的土地上,而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已然亡故的历代皇帝可以保佑沈家皇朝千秋万载,屹立不倒。

    那天我问沈琦瑾关于祭祀的问题,她跟我简单说了一下,在祭祀的那一天,男性必须穿黑衣,女性则是穿白衣,身上不得携带金银首饰,以最洁净淳朴的身躯进入皇陵。她朝我笑笑,说是本想过两天再跟我讲这事的,却不晓得我已经提前知道了。

    在展家,有资格参加这次祭祀的自然只有我和沈琦瑾。那一天阳光和煦,天气爽朗,我和沈琦瑾两人一同来到这座气势恢弘的巨大皇陵面前,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是沈氏每一任帝王的枯骨埋葬之处,果然啊,这世上是真有帝王威严这种东西的,即使他们都已死去,但那种震撼还是把我袭得措手不及。

    沈氏皇陵以山为陵,皇陵的四周全是山峰耸立,群山之间松柏苍翠,陵前朱红色的油彩显示出肃穆庄严的气氛。此外,在入口处还有铜刻的门狮八只,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墓的侧面有回廊,碑石琳琅满目,每一块碑上各刻一任帝王的功绩得失。

    在墓穴的外面,所有沈氏之人都站在原地,男眷和女眷自动分成两边站好。当今天子沈畅烙站在最高处,在行过叩拜之礼后,两列队伍开始往陵中走去。

    一路上的阶梯全是最上乘的汉白玉雕砌而成,越往里走越觉得惊叹,走道两边的名家壁画自是不用说,暗道里连灯都没有一盏,用的全是那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光芒,毫无瑕疵。又走了一段路,突然眼前一亮,墓穴内竟是别有洞天!

    好吧,我承认,别说是这种规模宏大,气势不凡的皇陵,其实我连最一般的坟墓都没去过几次,走进这里以后带给我的惊奇与震撼还真的不只是一点点。正中央浑然天成的小瀑布,还有那水晶铺成的透明路面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周围一圈绕着六根大柱,高得几乎望不见顶,犹如神话中南天门,再配上黄色的琉璃瓦顶……我实在忍不住想说,到底是沈氏皇陵,果然大手笔啊。

    通过这个大厅后,就是摆放各个帝王灵位的殿堂了,殿堂全是由珍贵的楠木所造,只可惜我们是无权进入的,能够看到的也只有屋内若隐若现的金饰、鎏金银饰、竹雕、瓷器等。

    殿堂外有一座雕镂精美绝伦的巨鼎,纯然晶莹,只是从鼎的内壁透出一层殷红的印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的血就是滴在这里面的。再回头去看那个巨鼎,老实说,我还真的没看出那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只看到站立成两排的人一个一个往里走,然后滴上一滴血,一人一人地轮,直至轮完。

    在最主要的工作完成后,我们全都在殿堂前跪下,闭上眼在心里祈祷沈氏一族的未来。虽然话是这么讲的,但我心里对沈家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心里自然也就没有想着那些空话子。礼仪,规则,祭品……我想象中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出现,这也算是祭祀吗?最多只是祈福吧,毕竟根据我脑中的印象,这些行为跟祭祀这两个字相差太多了。

    沈家的祭祀很快就结束了,在我们井然有序地离开皇陵后,我扶着沈琦瑾往山下走去。这么多流着沈氏血脉的人,其实基本上都是彼此不认识的,所以聚在一起聊天这种事也没发生。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到将军府,可惜,我没有料到会在山脚下碰到沈墨翎。

    目光都对上了,想避开已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沈墨翎正边笑边朝我们走来,“瑾姑姑,好久不见了,你几乎都没怎么变。”

    沈琦瑾微笑,“的确好久不见,墨翎也长大了,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有些事墨翎想和瑾姑姑聊聊,可以去锊王府坐上一坐吗?”

    “呵呵,”沈琦瑾轻声而笑,姿态优雅,“其实这次你不等我的话,我也会去找你,是有些事想跟墨翎说说,不单是小坐,我还想上锊王府小住几天呢。”

    “那当然是欢迎至极。”

    什么?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给我,他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一把拉住沈琦瑾的衣袖,忍不住皱眉,她真的知道沈墨翎的为人吗?“娘,不回家吗?秦嬷嬷还在等着。”

    “没事的。”沈琦瑾的笑容温柔得让人心软,“玥儿先回府就可以了,娘只是到墨翎家中小住几天,过两天就会回来的,你在家里等我好了。”

    那怎么可以?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人去锊王府?无奈地叹气,我努力舒展皱紧的眉头,转头对沈墨翎微微一笑,“锊王爷,我也可以去吗?”

    沈墨翎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意料之内的算计,莞尔一笑,跨步带路,“当然可以,那就坐我的马车去锊王府吧。”

    随后沈琦瑾便把展家派来的那辆马车遣回,然后和我一起前往沈墨翎的府邸。

    蓝天白云,红瓦高墙。

    跨进锊王府后,里面的布局的确是独树一帜,我和沈琦瑾跟在沈墨翎身后,步行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府邸最前的大厅堂。

    “王爷。”一声柔柔的低唤闯入我耳中,抬眼望去,着实惊艳了一番。沉鱼落燕,羞花闭月,更难得的是,这女子身上还有一股娴静高贵的气质。她本是坐在椅子上绣着手里的那块绢布,见到我们走了进来便欠身问安,“王爷回来了,不知身边那两位是……”

    “璎珞,不用多礼,起来吧。”沈墨翎淡笑开口,语气是很体贴,可丝毫没有要上前扶起她的趋势,“这两位一位是姑姑沈琦瑾,另一位是展家大小姐展玥,都是自家人,你不用客气。”

    璎珞美眸一眨,随即露出笑脸,仪态万千,“久仰大名。”

    民间一直传言沈墨翎家中两位姬妾貌若天仙,甚至胜过皇上的三千后宫,想必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了吧,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脑中正在想些有的没的,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听声音来者应该是个女子,匆匆忙忙跑来,我好以整暇地站在原地,赶来的这位怕就是剩下的那位侧室吧,

    “王爷!”人还未到声已先至,甜美娇柔的嗓音让人听了不禁蠢蠢欲动,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曳在她纤弱的肩上,珠翠翘花点缀其上,精致的玉簪插在她那头浓密的黑发中,绝美的脸蛋上有些焦急,有些欣喜,那金步摇随着她的跑动一晃一晃,她跑至沈墨翎面前后就立刻顺势倒入他怀中,“王爷,妾身等了您好久,总算回来了。”

    “莹若,有客人在你还这么没规矩,快点站好。”沈墨翎微微皱眉。

    “王爷。”莹若抬头咬唇,眸光闪动,好不委屈的样子,可她还是依言乖乖站直了身子,转过脑袋,视线朝我跟娘打量起来,“这两位是……”

    “是皓月公主和展小姐。”璎珞上前两步,微笑着开口解释,又转首面向沈墨翎,“王爷,要不妾身带她们二位去休息一下?”

    “不用,待会儿我亲自带她们去。”

    沈墨翎这句话一出口,莹若立刻噘了噘嘴,模样有几分俏皮天真,可我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她目光中那抹淡淡的敌意,“这位就是皓月公主了?”莹若笑眯眯地看着沈琦瑾,风情万种,“不愧为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啊!”

    这句话是夸奖,说得也很得体,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加重“当年”那两个字的音量!

    呵,装着活泼无辜的样子,嘴里说的话却夹棍带刺,若是平时说说也就不计较了,可偏偏是在这里想给我们个下马威,我可不打算让锊王府的人骑在头顶上。好吧,即使是下马威我也可以不理会,可你却不是针对我,好惹不惹去讽刺沈琦瑾,我一点,不,是半点都不想娘生闷气,也不打算让娘吃这个哑巴亏。装天真是吧,这从来是我的拿手绝活。

    “娘很漂亮吧,我还真没见过比娘更漂亮的女人!”我非常赞同地点头,一把挽住沈琦瑾,“天下第一美人真是当之无愧!”

    “你……”

    “莹若,你给我下去。”沈墨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严厉,“我有事要和姑姑商量,你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莹若委屈兮兮地扁着嘴,最后点头,“是,王爷。”

    “王爷,妾身也下去了,不在这里打扰您了。”璎珞温和地欠身退下。

    望着两个绝代佳人离开的背影,我忍不住感叹,一个温婉如水,懂道理识大体,一个俏皮刁蛮,或许是有点儿心计,但那种小鸟依人的丰韵绝对讨男人的欢喜,沈墨翎的态度我是看不出来,但若是那两个人,光看眼神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她们有多爱眼前这个男人。

    “瑾姑姑,我先带你到客房去休息吧。”沈墨翎的声音骤然响起,我收回自己的目光,敛起心神,挽着沈琦瑾慢吞吞地跟着他往厢房走去。

    沈墨翎的府邸没有丝毫奢华的感觉,可是却很干净别致,就连客人的厢房也是如此。见他停下脚步,我也顺势往屋里探去,室内光线明亮,器皿的色彩也很清淡,整齐的摆设简洁却不失高雅,我点头微笑,“锊王,我和娘就住在这里吗?”

    “太多礼了,玥儿跟瑾姑姑一样叫我墨翎就行。”沈墨翎嘴角微勾,“这里是给姑姑住的,玥儿的房间在另一头。”

    心下一懔,可表情还是不动声色,我继续微笑,“不用麻烦了,我和娘住同一个房间就好,娘身体不好,不和她住一起我不放心。”

    见沈墨翎只是淡淡的神情,我正想再说上两句,却不料沈琦瑾反倒在旁开了口,“玥儿,住在这里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一个人住也舒服一点,你还是听墨翎的吧。”

    什么?我瞬间转过头,诧异地盯住沈琦瑾,她怎么会帮沈墨翎说话?她不知道我的担心吗?娘的态度从在山脚下碰到沈墨翎开始就有点奇怪,只是我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但这次她为什么不想和我住一间房?她平时不是很喜欢我陪着她吗?她是怕我干涉到什么吗?

    太多的疑问在心里打转,我脑中不断猜想各种可能,目不转睛地纠缠住沈琦瑾的双瞳,灼灼地盯着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神色的变化。

    “玥儿,你还让墨翎带你去休息一下吧。”沈琦瑾极具技巧地避开我的注视,转而面向沈墨翎,“墨翎,你先带玥儿去她的房间,事情待会儿再聊吧。”

    “好。”沈墨翎点头,对我一笑,“玥儿跟我走,我带你去房间。”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前行,最后再转头望了一眼沈琦瑾,发觉到我的凝视她的眸光又是一闪,我忍不住苦笑,这下真的确定了,娘有事瞒着我甚至有事在骗我,十七年来的相处,娘她基本没对我说过谎,而她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地回避我的目光。

    这么一想,她这次要来锊王府恐怕也是早有预谋吧!

    有事要和沈墨翎商量……我嘴角苦涩更重,娘她,应该是发现展翼翔的野心了吧!

    “于丞相明天应该会来这里,”沈墨翎好像发现了我的出神,唇畔笑意若隐若现,“你们师徒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借此机会聚上一聚。”

    于路?我叹气,总有一种阴谋越来越盛的感觉,抬头回以一笑,我轻道,“那还真的是很期待呢!”在洛郸城的事情之后,我就已经打算不再插手这些事了,但愿这次能安然度过。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底,沈墨翎停下脚步,伸手一指,“玥儿的房间就在那里,我还有些事要做,恐怕不能继续招呼你了,但第一次来锊王府,我总也不能失礼,这样吧,我找个人陪玥儿逛逛。”说罢,也不等我有所表示,他就上前两步,站立在某间屋子外头,敲了几下门,“鸿鸣,你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鸿鸣?梁鸿鸣?我满脸的错愕根本就来不及掩饰,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个开门走出来的人就这么直直闯入射线之中,果然是他!洛郸城城主梁鸿鸣!

    他打开门之后看到我也是一阵诧异,眸中精光一闪,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转头面向沈墨翎,“墨翎,你要我招呼她一下?”边说话边伸手指着我。

    他脸上的那种腼腆似乎是常年挂在眉目间的,整个人都没怎么变,干净儒雅,只不过,身上散出的气质总觉得没有上次见面时那么单纯。我垂下眼眸,目光冷冷地向沈墨翎瞥去,根据他的为人,我心中可以有九成把握认为这种情况是他刻意安排的。沈墨翎应该已经猜到洛郸城那件事是我做的,所以才决定让梁鸿鸣来招呼我,呵,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对,玥儿是我的贵客,鸿鸣你可不要怠慢,替我好好招呼一下。”沈墨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他人一走,这里顿时只剩下我和梁鸿鸣两人。空气中安静得有些腻人,受不了这种异样的沉默,我率先开口,“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怎么会在锊王府?”

    “洛郸城有没有城主都没差。”梁鸿鸣琥珀色的眼眸透出一缕冷意,“我这个城主做不了什么,京城里也有些事,所以被墨翎招回来了。”

    又是一阵怪异的沉默。

    我撇撇嘴,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正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忽听到梁鸿鸣叹气,向前跨出步子,“我带你逛一逛王府吧。”

    我抿唇,收回已然跨向屋子的脚步,转身跟在他后面。面对梁鸿鸣这个人,我心里总存在一份隐隐的歉意,洛郸城的事对他打击应该很大吧,可我现在也没那么多工夫考虑别人,对于洛郸的事,沈墨翎,于路都应该知道了,不晓得明天还会生出什么事。

    慢慢地踱着步子,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地方没有理清楚,出现这种没有预料到的局面,真是会让人头痛,还是再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吧。思考之余,我也不忘注意王府的地形结构,虽说可能性不大,但真发生了什么无法控制或解决的事情,到了万不得已,也可以方便我带着沈琦瑾偷偷逃跑。

    院中乔木挺拔,树荫浓密,轻风摇曳着淡淡的草色,落花飘浮在那一片绿色上,彩蝶在一簇簇的鲜艳中游梭,芳菲满地。

    见到美景心情总是会好些的,我赞赏地欣赏眼前的庭院,“每天醒来就能看到这样的风光,住在这附近的人应该很享受吧。”

    “这旁边住的是女眷。”梁鸿鸣白皙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出现淡淡的红晕,“据我所知,璎珞夫人住在远一点的那间屋子,这里住的是莹若夫人。”

    咦?莹若?就是进门挑衅人的那个?

    “谁提到我的名字了?”熟悉的娇媚嗓音随风传来,我抬头望去,面若芙蓉,肤如凝脂,来者正是那风华倾城的莹若。她见到我和梁鸿鸣后有些意外地抬高了眉,抿嘴一笑,“原来是梁大人和展小姐,真是巧遇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到这一类的女人我就觉得麻烦,敛眉微笑,我避开一步,语气尽量的友善,“不知道这儿是莹若夫人的地方,有所失礼还请见谅,展玥还是先行告退,以免打扰夫人雅兴。”

    “怎么会呢?”莹若娇笑连连,见我急着离开就伸手拦住,“王爷都说了展小姐是贵客,莹若自是要尽一尽这地主之宜,好好招待了。都已经在这儿遇上了,若让展小姐就这么走了,待会儿王爷可就要怪莹若怠慢贵客,招呼不周了。”

    真的?我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我都愿意退一步自动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不让走?待会儿我一个按奈不住生出什么事端可别怪人啊,“那莹若夫人打算怎么招待呢?”

    “呵呵,”莹若低头轻笑,柔媚的姿态让人眼前一亮,“王爷最常夸莹若的歌声琴艺了,莹若不才,愿意为展小姐献上一曲。”说完,她便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取来古筝。

    莹若轻移莲步,走至凉亭中将古筝放在石桌上,自行坐下之后便开始挥手而奏。

    她弹的那首曲子是《沧浪曲》,气势磅礴,惊天动地。

    传言这首曲子是几百年前一位退下官场的大诗人作的,当时那位诗人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才华洋溢。不料做官之后才发觉了政治的黑暗,一怒之下便辞官离京,在他离开庙堂之后,便开始游遍大江南北,写下无数诗词,这首《沧浪曲》即是其中的佼佼之作。

    《沧浪曲》对弹奏者的高度技巧要求姑且不论,最主要的是需弹出其中的气势,演示这种“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狂霸对男子来说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女子!我从没听说过有女子弹这首曲子,即使琴艺高如沈琦瑾,她也从来没弹过这首曲子。

    可是,莹若却把《沧浪曲》的风格把握得很是到位,并不是说她弹得有多狂放,主要是她奏出了自己的风格,且又不失硬气。

    一曲完毕,我不住鼓掌,“真是出色的技巧,很棒!莹若夫人真是让展玥大饱耳福!”

    似乎是听惯了这种夸奖,莹若并未因我的赞美而多高兴,她缓缓收回皓腕,眉目生情,“莹若听说皓月公主不仅是第一美人,且其琴艺也高绝如斯,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知展小姐在古筝上继承了公主的多少风采呢?”

    天哪,这女人就这么在意那第一美人的称号?

    我望着她,笑容带了丝邪气,“莹若夫人是希望展玥也弹奏一曲吗?”

    “呵呵,只是不知此种要求是否唐突?”

    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也就是不容我拒绝了,可是,真不知道我若真说了“唐突”二字她会作何表情,马上板下脸色吗?还是强忍下不悦之情走回房间呢?呵呵,好奇啊,好像有点意思……感兴趣就要做,我向来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事实上我也这样说了。

    “这要求是有点唐突。”

    莹若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可只是瞬间,她又垂了垂眸,好不惹人怜爱的表情,“真可惜,莹若本来很是期待呢,想着这样难得的机会……”

    “但展玥也不好辜负公主的期待,”我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盯着莹若骤然抬头,满脸惊诧,应该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快就改口吧,“展玥没有夫人那样的琴艺,也没夫人那样的大气,所以,只能献丑弹奏一首《闺妇怨》了。”

    我飞身跃上凉亭,动作利落,一把拿起古筝就开始弹奏:

    寥落疏影空闺房,独倚危楼;

    宫花寂寞满院红,断肠黄昏;

    红颜未老恩先断,青丝满头乱;

    泪滴消瘦,望兮盼兮,残月微凉心,空旷无人识。

    弹完了,我眨眼望着那一群呆掉的人,笑得有些兴味,真是的,有必要这种表情吗?我也没弹得多好,至少绝对没莹若那么好的技巧,只不过将《闺妇怨》的风格和节奏稍微改了一下,震撼有那么大吗?没这么难以接受吧!我自认为还不错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闺妇怨》弹得这么轻松欢快。”我朝发声处看去,是璎珞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她面带柔和的笑容,稍稍福身,“展小姐,你把这首曲子弹得很独特啊。”

    “哼,哪有人这样弹的,应该算弹错了吧。”看到我的曲子引起了那么多人的注意,莹若有些不高兴和不服气,声音放低了许多,“而且又没我弹得好。”

    我挑眉,走出凉亭淡笑,“展玥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弹了出来,不足之处还请多海涵。”

    “展小姐是怎么想的?”璎珞好奇问道,“《闺妇怨》怎么会是轻快的呢?”

    “好聚好散罢了。”我不禁想到了沈琦瑾,眸光中不由透出怜惜之情,“与其毫无希望地等待,还不如干脆地离开。”

    “啊……”

    转眼看到眼前的人有些愕然,我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我还有些事,不在这里打扰两位夫人的雅兴了,展玥先行告辞。”

    拉着也有些神游天外的梁鸿鸣快步离开,直到离得够远,见不着那些人以后我才放慢了脚步,刚舒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还拉着梁鸿鸣的衣袖,我赶忙放开,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失礼了。”

    梁鸿鸣似乎没注意到,听我一提才反映过来,射来的目光复杂难解,“没事。”

    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我也决定回房休息,一天下来都没怎么好好坐坐,还是不逛了。于是,梁鸿鸣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他慢慢走,途中一路无言,在快要到达的时候,我突然笑道,“梁大人,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带我往那个方向走,本是想让莹若给我一个下马威的?”

    “……是的。”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承认,我没办法地叹气,“看来梁大人真的很讨厌我啊。”

    “……”

    见他不说话,应该算是默认的意思吧,那时在酒楼和在洛郸城遇到的那个梁鸿鸣恐怕我是再也见不到了,有些失望地想到这点,我忍不住问了一直都在疑惑的那件事,“梁大人,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你没钱付帐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是偶然相遇吗?你是在故意演戏吗?为了引起我和清涣的注意才装成那个样子的吗?”

    “……不是。”梁鸿鸣沉默了会儿,突然停下步伐转身面向我,“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忘了带钱,所以那时我没想到你们会注意到我。”顿了一顿,他撇开眼,声音也轻了许多,“我只是听墨翎说展家有人会来洛郸,那个时候只想在暗地里看看来的人是谁,需不需要防范……”

    “结果你觉得没什么需要防的?”

    “……不。”梁鸿鸣再次将视线对准了我,字字铿锵,“我已经防范了,可是,你还是得手了。”

    一直那样羞涩内向的人也会有如此慑人的眼神,我苦涩地闭上眼,撇开了头,“洛郸城的事我很抱歉,可是大家立场不同,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抱歉?抱歉有用吗?抱歉就可以救得了那些百姓就得了洛郸吗?”梁鸿鸣的声音又骤然拉高,神情激动,看着我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他低低一笑,满是嘲讽意味,“下次别再说‘对不起’或‘抱歉’之类的话,至少别让我听到,听到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只会让我想打你一拳。”

    “想打你尽可以打,虽然你并没有这个资格!”我豁然睁眼,态度冷硬起来,“洛郸的百姓有资格痛恨我,洛郸的百姓有资格殴打我,可是你没有。我有我要做的事,同样,你也有你要做的事。今天,若是沈墨翎命令你做类似的事,他命令你去毁灭攻打一个城市,你做不做?你也一样会做,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见他一脸震惊的神态,我眯眼,没想我会反击吗?“梁鸿鸣,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洛郸这么一个城池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不引人嫉恨?若真想保全洛郸的百姓,真想安安祥祥地生活,一开始就就应该站在中立的位置,就别把洛郸弄得像军事基地和后勤中心似的!难不成你以为洛郸有了如此的意义,如此的地理位置,还可能永保平安吗?你以为别人都是没脑子的?”

    “我并不害怕有很多人恨我,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怨恨的准备。”我轻吐一口气,越过呆呆站着的那人,看也不看一眼,径自往厢房走去,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字字有力,“我敢做,就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