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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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慕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再一次走完了那三年。她一生中最难熬的三年。她脱胎换骨的三年。

    那个梦里流淌着无尽血se与无限悲辛,感受太过真实,以至于当她睁开眼睛时,一时还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守在旁边的宫娥原本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听到床上的动静莫名其妙地看过来,却见昏睡了大半月的皇后娘娘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她呆了p刻,惊叫起来,“娘娘,您醒了?”

    这简直是废话。

    j乎是立刻,整个长秋宫都被惊醒。无数盏宫灯亮起来,守在外面的宫人相继而入,恭敬地侍立在侧。

    待到这些人都站好了,一个j分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慕仪眨了下眼睛,看到宫人全跪了下去,一身玄f的姬骞来到她榻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脑中闪过那一夜,自己抱着姒墨的尸身呆坐床边,而他身披玄se斗篷,推门而入,风中浮动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

    如在昨日。

    “你醒了?”姬骞牵动唇角,微微笑了笑,“太医说,你约莫这两日便会醒过来,果然。”s1;

    她没有说话。

    姬骞在旁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f?”

    她终于开口,一说话却发觉嗓子沙哑得不得了,“你可把姒墨的尸骨收殓了?”

    姬骞愣了一下,“什么?”

    “没有么?”她蹙眉道,“我睡了多久了?一定是我那天太累了才会晕倒。你让我起来,我想去看看她。”

    姬骞迟疑地看着她,慕仪见他不动,不耐烦地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却牵动x口的伤口,痛得闷哼出声。

    宫娥忙上前扶住她,“皇后娘娘,您……”

    “皇后娘娘?”她困h道,再看看四周,“这里是……椒房殿……”

    她看着面前的姬骞,他一身玄f,领口和袖口却绣着五爪金龙。不是太子的蟠龙,而是帝王方可用的金龙。

    脑中突然浮现很多画面。她想起那夜听雨阁外,灼蕖池的赤莲开得妖冶又灿烂;她想起她孤立无援地立在人群中间,承受他给予的无情的羞辱;她想起那道寒光闪过眼前,而她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他的身前……

    被利剑刺入的伤口似乎又开始痛了,她呻y一声,厥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候正是h昏。

    一睁开眼就对上一截玄se的袍摆。姬骞坐在榻边看着折子,听见动静回过头,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我命人煮好了粥,你既醒了就吃一点吧。”

    宫娥将两个软垫放在她身后,让她躺到上面。姬骞接过一个碧se琉璃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唇边。

    她看着他,慢慢张开了嘴。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配合,他眉mao微扬,有些惊讶,一勺一勺喂她吃完了大半碗粥。

    吃完之后,他拿丝绢替她擦拭唇边,道:“你躺了太久,一直没有进食,现在不能突然吃太多,不然对身子不好。”

    她不做声,合上眼睛不看他。

    他似乎察觉不到她的冷淡,自顾自道:“今天的粥是你最喜欢的杏仁薏米粥,我特意命人把薏米熬得融融的,你吃着应该会舒f许多。”

    她还是不理睬他。

    过了p刻,宫娥端来一碗雪青se的小碗,他接过,“来,把y喝了。”说着舀了一小勺,像方才那样喂到她唇边。

    她睁开眼,却没有张嘴,而是慢慢抬起手,伸到他端着的y碗旁边。用力一掀,满满一碗y汁全部倒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宫娥轻呼,“您的手!”

    那y虽然凉过,却还是有些烫,此刻一部分顺着倒在了他的手上,小块p肤都被烫得微红。宫娥想上来为他收拾,他却摆了摆手,“去看看娘娘,她被溅到了。”

    慕仪确实被溅到了,不过只是手背上洒了j滴y汁,一点问题都没有。宫娥用s帕子敷在她手上,另外j人忙上前为姬骞净手,换下弄脏的衣f。待她们弄好,新的y也送上来了,姬骞再次接了过来,坐到她身边,慕仪看着他,不负所望地再次掀翻了y碗。

    于是大家再收拾一通,第三碗y送上来时,姬骞忽然笑了,“方才我喂你喝粥,你那么听话,是因为当时没力气吧?”将手中的碗递过去,“来,再掀一次。总要让你痛快了才好。”

    慕仪冷冷地看他,姬骞在这种眼神下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将y碗递给一旁的宫娥,“你不想让我喂你,那换别人来好吗?”

    那宫娥陡然接过一个这么大的任务,头p发麻,生怕皇后娘娘再接再厉把这y也往自己身上泼一次。还好,慕仪这回没再挣扎,由着宫娥喂她一口一口喝完了y。

    仿佛知道她此刻不愿见他,姬骞待她喝完了,便站了起来,“你好生休息,我去前殿看折子。有什么吩咐就跟宫人说,她们不好拿主意就来问我,你若不想跟我说话,让她们来传话也是可以的。”

    他离开了,慕仪躺回床上,宫娥为她盖好被子,她看着她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染墨。”

    慕仪蹙眉,“染墨?”别过眼,“本宫不喜欢这个名字。”

    染墨微惊,忙跪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我看你鬓间cha着碧玉海棠发簪,就改名碧棠吧。”她淡淡道。

    染墨呆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磕头谢恩,“碧棠谢娘娘赐名。”

    慕仪示意她起来,然后问道:“你原来是在哪里当差的?”

    “回娘娘,奴婢原是大正宫的宫nv。”

    竟是大正宫的,慕仪微惊。

    大正宫是姬骞在后宫的寝居之处,这婢子看来是他的看重的人。

    “为何长秋宫有这么多本宫没见过的宫人?瑶环和瑜珥去哪里了?”

    碧棠顿了顿,“奴婢不知。”

    慕仪知道她大抵是领了命令不能说,心头一烦,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她出去了。

    翻一个身,她的视线落到内侧的床帏,变得幽深而难测。

    慕仪在椒房殿睡了三天,姬骞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直没有再来看她。

    至少在她醒着的时候从没有见过他。

    x口的伤休养了这些日子总算好了一些,她也终于可以下床活动活动,虽然得让宫娥搀扶着。椒房殿的人被大换血了一次,她的亲信宫人都不见了,入殿近身f侍她的全是陌生的面孔。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却不肯跟她透漏丝毫外面如今的情况。

    她有些懊恼,那日醒来情绪太不稳,竟忘了跟姬骞问一下秦继的现状。想到那晚在听雨阁看到的身影,她心中确信,那定是秦继易容假扮的。

    他竟跑到皇宫里当着众人的面行刺君王!

    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姬骞在第五天下午终于出现。当时慕仪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碧湖怔怔出神,他凝视她雪荷般清丽的容颜,有些恍惚。然而视线顺着下滑,却见她踩在金砖地上的双足赤l,眉头不由一蹙。

    “地上凉,别站着了。”他走近,看到一旁的宫娥忍不住斥道,“糊涂的东西,看到娘娘站在这里不会劝劝吗?”

    碧棠被骂得头也不敢抬,不敢辩解自己劝了很多次但娘娘根本不理,蔫耷耷的十分可怜。慕仪看到碧棠被自己牵连,也不帮她证明清白,反而神情愣愣地瞅姬骞半晌,轻声唤道:“四哥哥。”

    他听到这个称呼神情一喜,声音不由放轻,“恩?”

    “我不会像她一样。”

    “什么?”姬骞错愕。

    “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在煜都城外你的别院,我这么跟你说。我说姒墨太傻了,我不会像她一样。但是原来,我没有做到。”

    姬骞默然,抬手想抚摸她的脸,却被她侧身避开。

    “我昏迷的这些日子,梦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她淡淡道,“我梦到你带我去盛y,我们遇见了姒墨和绍之君,梦到休元君为我解围,还有我故意跟许太子亲密来气万黛……”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我梦到了那天晚上,姒墨一身是血地靠在我怀里,身子一点一点凉透。阿瑀就躺在旁边的小被子里,一开始还哭闹j声,后来哭累了就睡着了。我就那样抱着她,等着你过来,可是你一直不来。我越等就越恨你,我当时就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原谅你了……”

    “阿仪……”姬骞心头一痛,伸手想去抱她,却被慕仪厉声制止:“你别碰我!”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半晌无奈道:“好,我不碰你。我知道你这口气憋了很多年,如今有什么都冲着我来,想骂就骂,别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骂你?不,我不想骂你。”慕仪一脸索然,“我只是感慨,原来有些事情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忘记。这些年我一直管着自己不去回想那j年,还以为快忘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中了一剑居然又都记起来了。”

    姬骞沉默一会儿,压抑住心头的黯然,道:“病中多思不利于调养身t,你别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也想想一些开心的事,可是思来想去,竟无一事值得开怀。”

    姬骞看着她,“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开心?”

    慕仪神se平静,“你先回答我j个问题。”

    姬骞示意她说。

    “你把瑶环和瑜珥弄到哪儿去了?”

    “她们现在不方便见你。你放心,我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放她们回来。”

    “那……那绍之君呢?”她慢慢道,“你把他……”

    姬骞闻言没有如她以为的那般b然大怒,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你总算问出来了。从你醒来我就在猜,你会什么时候问起他。”

    “回答我。”

    “他也没事。”想了想又笑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故意站在那里吹冷风,惹得宫人不得不跑来禀报我。”

    慕仪面无表情,一点没被人拆穿计谋的窘迫。

    “其实阿仪你不用这样。还记得前j日我跟你说过的吗?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开口。”轻叹口气,“也许当时你听了没在意,也许你不信,那么我再说一次。”

    他看着她,神se郑重,“朕以帝王之尊向你承诺,从现在起,会尽全力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无不应允。”

    她的神情终于起了丝波澜,转眸看向他,似乎搞不明白眼前这人在玩什么花招。思忖一瞬,她道:“既然如此,你先把绍之君和我的宫人放出来吧。”

    “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见慕仪眉头一蹙,他又道:“我不是在敷衍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这样,我们谈个条件好不好?你好好休养身子,半个月内不要跟我打听外面的消息,半个月后我保证,把你的宫人都还给你,秦绍之也会安然无恙。”

    慕仪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慕仪低头想了想,“五天。”

    “十二天。”

    慕仪转身就走,姬骞拉住她,“八天,八天怎么样?”

    慕仪目光落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姬骞发觉了,苦笑一声,慢慢松开。慕仪一脸不耐烦,“好,就八天。”

    达成协议,姬骞心情好了一些,嘱咐道:“以后别不穿鞋就站在地上,已经入秋了,小心着凉。”

    他本想将她抱回榻上,但料定必然会被拒绝,便y生生忍下了这个冲动。慕仪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经过他走到榻边翻身躺下,留给他一个背影。

    姬骞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去。

    就这么过了j天,慕仪每日顺从地换y吃y、用膳活动,伤势恢复得很快。姬骞没有再来过椒房殿,仿佛就此消失了一般。

    唯一可以证明这个人存在的,恐怕就是他们达成协议的第二日,慕仪一醒来就发现椒房殿内铺上了大红se的云绒地衣。这是南方云岫每年的贡品,十分金贵,最大的特点便是上面的绒又长又柔软,可以覆盖住整个脚踝。

    从前这个地衣都是十月份才会换上,而且也只铺在内殿,这回不仅这么早就铺了上去,还覆盖了整个椒房殿的内殿和前殿。

    姬骞这是把今年整个后宫的份额都发到她这里了吧?

    碧棠在旁边适时道:“陛下昨日见娘娘赤足站在地上,担心娘娘脚凉会伤到身t,所以当天便吩咐内廷将今年上贡的云绒地衣搬过来铺上,这样娘娘以后若是还想赤足在地上走,也不会有损凤t了。”

    慕仪漫不经心地听完,看着地上朱红的地衣,慢吞吞说了句,“多事。”自顾自穿上木履,踩在那价值连城的地衣上出去了。

    八日之约到第六日的时候,慕仪终于厌烦了整日仪容不整的样子。她是受严格闺训长大的,f容属四德之一,她潜意识中也将它看得十分要紧,对自己最近的懈怠很是不耻,终于在某天清晨坐到妆台前,让碧棠为她梳一个端庄些的发髻。

    碧棠的动作很娴熟,不像是在御前f侍的,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司饰局宫人。慕仪漫不经心地敲着光滑的妆台桌面,随手拉开一旁的chou屉,却看到一个素se锦盒躺在里面。她瞅了p刻,反应过来这是中秋节前夕姬骞忽然驾临长秋宫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她想看却被制止,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便再无心

    情去打开它了。

    原来它被宫人收拾到了这里。

    想到这儿,她顺手打开了它,却见雪白丝绒上,静静躺着一副血玉耳坠。那耳坠雕工十分精细,所用材料更是极纯粹的血玉,如鸽子血般殷红h人,被下面的雪白丝绒一衬,越发显得光华夺目。

    碧棠只觉得眼前一p旖旎红光闪动,不自觉地闭眼,再睁开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对耳坠蛊h了心神!

    慕仪用两根手指拈起耳坠,那姿势好像在她手中的不是举世难求的奇珍,而是招人嫌弃的破烂。如此暴殄天物的动作,碧棠都忍不住为那对耳坠抱不平了。

    慕仪不知道身后宫娥起伏的心情,只是看着耳坠出神。这血玉倒罢了,左不过是哪里上贡的宝贝,只是这耳坠的款式,看起来好生眼熟……

    “喜欢吗?”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慕仪回头,却见姬骞立在三步之遥,神se温柔。

    “那夜你曾戴过一对碧玉耳坠,问我好不好看,我当时说碧玉不衬你的肤se,要为你寻一块上等的羊脂玉打一副更好的。可是后来那些号称极品的羊脂玉看了许多,竟没寻到一块配得上你的。我正遗憾,南原那边就上贡了这块绝世凤血玉,我一看便知这该是你的东西。”

    他走近她,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除了你,这世上没人配得上这般纯粹得摄人的红se。”

    慕仪没理会他的称赞,只是道:“你这耳坠,是照着我当时戴的那副打的?”

    “是啊,怎么了?”s1;

    慕仪神se不豫起来,“你s自动我东西?”

    “当然没有。”

    “那你如何让工匠打出了一模一样的耳坠?难道不是把我那副拿去给他们看了吗?”

    姬骞笑了,“我还当你在气什么。哪里需要拿实物过去,我画下耳坠样子,让他们去办不就好了?”

    慕仪蹙眉,“你记得耳坠样子?”

    “我都看过了,如何不记得。”仿佛她说了什么傻话,姬骞神情十分无奈。

    慕仪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心中什么感受。

    那副耳坠子江滢心从前不知戴过多少次,可直到她死了,姬骞都不记得他曾送过她这样一份礼物,甚至连慕仪戴上问他时也没无半分触动。

    他对江滢心那般薄情而不上心,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自己也不过在他面前戴过一次,时间还那么短,他为什么会记得……

    心头有一个猜测,可她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只觉得如果捅破那一层纸,等待她的会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x口忽然升起一团怒火,她猛地把耳坠放回盒子,粗暴地递给他,“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姬骞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叫你拿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忽然就特别不想看到这个人,不想看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见他不接,她越发恼恨,卯着劲就把那盒子往前一扔,正好砸在柱子上。锦盒落下打开,里面的耳坠落了出来,陷入朱红的地衣中,瞬间失去踪迹。

    姬骞默默看了看耳坠落下的方向,再看向慕仪,见她仍气得x口上下起伏,没有说话。

    慕仪扔完这个仍不解气,索x拉开一个个chou屉,把里面的珠宝首饰都找出来,哗啦啦全扔到地上,“这些东西我都不想看到,给我收走!”

    碧棠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两个主子动都不敢动一下。还是姬骞先开口,“既然娘娘不想看到这些东西,就都拿走。”

    碧棠奉此纶旨,赶忙叫人进来收拾。那云绒地衣的弊端在此刻终于表现出来了,长长的绒y生生给这殿内营造出一种在c地的感觉,大家跪在地上找那些做得又小又精致的戒指耳坠,技术难度实在太大,运气不好碰上j个如那副血玉耳坠一般,和地衣一个se系的,找起来就更困难了。

    慕仪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厌烦地皱眉,自顾自走到寝殿的另外一边。姬骞跟了过去,还没开口慕仪就冷声道:“你若是生气,觉得我不给你面子,就冲我发火好了。”

    姬骞似乎叹了口气,“阿仪,我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跟你发火?那耳坠纵然价值连城、举世难求,入不了你的眼就一文不值。”他看着她轻声道,“你不喜欢的东西,没资格继续留在这世上碍你的眼。”

    他本以为这么说了慕仪会稍稍消气,谁知她闻言双唇紧抿,拳头紧攥,看起来竟更生气了。

    深吸口气,她冷笑着看向他,“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也别来碍我的眼了!”

    此言一出,姬骞面se一变。慕仪有一瞬间觉得他会一巴掌给自己甩过来,虽然他从来不打nv人,但刚才被人这么狠狠噎住,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

    谁知姬骞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深吸口气,有些生y道:“对不起……”

    什么?

    慕仪错愕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是我不对。”姬骞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这般f软认错自他登基后便再没做过了,便是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跟人低声下气过,“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我那晚……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他提起那晚,不是慕仪遇刺重伤那晚,而是他们都被情香c纵那晚。慕仪只觉得那让她心惊的羞耻和恐惧又涌上心头,简直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自从醒来,她的脾气就暴躁许多,再无从前八面玲珑、与人周旋的耐心,此刻听他提起生平大辱,j乎是不假思索就朝他怒道:“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正在收拾的宫人们动作一顿,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镇定自若地继续做事。

    姬骞看着她,目光中甚至流露出j分恳求,“阿仪……”

    “我叫你出去!”慕仪一字一句重复道,“那天的事情,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下午骂皇帝骂得十分痛快,然而他一走慕仪就有些后悔,如果他一怒之下食言而肥,拿绍之君和瑶环瑜珥出气该如何是好?可此刻让她再去跟他致歉又是绝无可能,所以她怀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心情,等候姬骞给她的结果。

    谁知结果没等到,先等到了自己这j日脾气暴躁的原因。

    傍晚时分,她开始腹痛如绞,然后发觉是天癸来了。

    她信期素来不准,中秋那晚太医就跟她说天癸将至,结果中了那剑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生生给推迟了大半月。

    俗话说不来则已、一来惊人,这回天癸来的阵仗太大,慕仪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涔涔。宫娥怕她扯到伤口,想让她别乱动,却被她恨恨呵斥滚开。

    守在椒房殿负责照料皇后凤t的太医来看了,却碍于她如今有伤在身、t质虚弱不敢开太猛的镇痛y,正在犹豫就被气急败坏的皇后用金钗砸了头。

    “叫你去配y就快去!少在那里磨磨蹭蹭的!”

    看着如今俨然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势的皇后娘娘,大家纠结一番,果断决定去搬救兵。

    姬骞进来的时候,慕仪已痛得迷迷糊糊,脸se苍白,j缕汗s的乌发糊在脸颊。宫娥想给她擦拭,却被她的命令限制,不敢靠近半步。

    姬骞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夜,听雨阁外她也是这么躺在自己怀中,x口cha着一柄吓人的利剑。那时候他的肝胆yu裂,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有那么慌乱的一刻。

    从宫娥手中接过巾帕,姬骞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开,却被他攥住。

    她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本能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心中一阵刺痛。

    “你走开……”她无力道,翻身不想看到他。

    姬骞忽然升腾起一g怒气。在她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曾跟自己发誓,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能够活着,他便再也不跟她生气,无论她怎么怨他气他都让着她,可是在频频面对她昭然流露的厌恶之后,他还是不能不去在意。

    “既然病了,就安静一点,好好休养。又砸东西又骂人的,情绪起伏这么大,身子自然会难受。”他道,“平时半分不会ai惜自己就罢了,这会儿还要逞y气?”

    慕仪本就难受,听到这冷言冷语立时便恼了,“我逞不逞y气关你什么事?你不喜欢看就不,巴巴地过来作甚?莫非是下午被骂得还不够!”

    这一番话用的力气略大,说完她就觉得腹中又一波绞痛袭来,忍不住呻y出声。姬骞本来正恼着,看到她这个样子怒气略消,又为她担忧起来。

    “你……怎么了?真那么痛?”

    “你自己来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她喘x道,“那该死的太医还不给我开y,等我身子好了就把他拖出去打!”

    被皇后扬言要“拖出去打”的李太医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皇后娘娘如今身t虚弱,臣不敢随便用y,已经给娘娘开了一帖较温和的yf下了,只是起作用还要一点时间。”

    姬骞听了略一沉y,“太医都这么说了,你且忍一下吧,从前也不是没忍过。”

    他说的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天癸刚来,每回都会痛两天,当时她还曾幽怨地表示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当nv人,每月一次太折磨人。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和以前能一样么?我都怀疑我气血逆转了!”她怒不可遏,“不是说太医署的都是杏林国手吗?连个f人病都治不了,简直庸医!”

    李太医深感自己丢了整个太医署的脸,战战兢兢磕了个头,然后就被姬骞打发出去了。

    他端过一只青花瓷碗,“喝点红糖水吧,不是说喝这个会好一些吗?”

    慕仪简直都想不雅地翻个白眼了,那东西也就是不严重的时候喝一喝意思一下,真正痛得厉害时是半点作用都起不到啊!

    姬骞看她一脸嫌弃,无奈地放下碗,“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究竟想要怎样?”

    “我要镇痛y。”

    “不行。”姬骞想也不想,“我不能让你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我自己的身子,我ai怎么折腾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

    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仔细一听却有j分赌气的意味,比起她最近冷冰冰的态度要让人舒f得多。姬骞眼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放柔了声音,“那我帮你用汤婆捂一下肚子?”说着便拿过宫娥备好的汤婆放到她小腹上。

    感觉到肚子上的暖意,慕仪觉得舒f了些,下一刻就察觉姬骞靠得太近,挪着身子往床里面移去。姬骞看她一蠕一蠕像只maomao虫一样,说不出的可ai,再看她一脸迷糊又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想她这会儿已经痛得有j分神智不清了吧?

    不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他看了她许久,见她一动也不动,忍不住低声道:“嗳,你睡着了?”

    她不理他。姬骞又凑近了j分,这才发觉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居然真的睡着了!

    不是说痛得要死么!

    无语地看她一会儿,他忽然轻手轻脚地把她搂进怀中,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x口。

    感受着她的t温,还有发间的幽香,他轻轻叹了口气。

    手掌覆上她的x口,下面是有力的心跳。

    这样抱着她,抱着还活着的她,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在某一瞬间,他曾经以为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还好,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搞砸了。

    两日后,姬骞履行诺言,放了瑶环瑜珥回长秋宫。慕仪倚在榻上,听她们跟自己讲述在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小姐中剑晕倒之后,现场乱成一团。行刺的歹人当场就被擒住了,可陛下当时已经方寸大乱,只顾搂着小姐的身子,根本不去管周遭的事情,最后还是左相大人做主把那歹人给关了起来,容后审问。”瑶环道,想到后来的事情忍不住心有余悸,“小姐这次实在太过凶险,那剑刃虽然刺入不深,可剑身上却是淬了毒的,而且那毒还奇怪得很,太医署的j位太医没一个解得了。陛下在听太医说了这个之后脸se白得跟张纸一样,奴婢离得近,瞧得真真的,他抱着小姐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慕仪岔开话题,“那后来我是怎么救活的?”

    “是李太医翻阅古籍查到了解y方子,陛下因为这个还重赏了他。”

    这么巧?慕仪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解y应该是秦继拿出来的,她因他x命垂危,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就算此事不是因他而起,他也绝不会任由自己死掉。

    “这段日子我们都被关在永巷,不许和任何人见面。但也仅此而已,衣食无缺,更没人来折磨我们,似乎把我们关起来只是单纯不想让我们露面而已。我与瑜珥一开始怎么也不愿离开小姐身边,陛下倒也没b我们,直到十日前太医宣布小姐会在两日内清醒,我们才被带走了。”

    姬骞为什么要把她和她的宫人分开?慕仪沉y。他想做些什么?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她问。

    “五日前,繁y长公主当众向陛下请罪,承认中秋当夜是她暗中邀骠骑将军于听雨阁一会,只因不满将军拒婚而使自己颜面无存,想要训斥他一顿出口气,却没料到会牵连皇嫂,更惹出后面一连串祸事。这些日子她寝食难安,终于忍不住说出真相,请皇兄责罚。”

    “然后呢?”

    “陛下好生恼怒,斥责了她一番,罚她去西山道观修道五年,为娘娘凤t祈福,以作补偿。”

    竟罚得这么重?姬凌波如今也是不豆蔻年华的少

    nv了,修道五年之后便是板上钉钉的老姑娘,那个岁数再加上不被帝后所喜,绝无可能再难觅得好夫家。更何况,修道不是自愿去,而是被陛下罚去的,由头还是因为s会男子、带累中宫,连个清静向道的名声都博不到。

    姬骞是打算彻底毁了他这个mm啊!

    瑶环继续说:“骠骑将军也承认了与长主相会之事,说当时之所以不愿说出长主是因为心中有愧,不愿再污了她的名声。陛下听了后当时就把一份折子砸到他的身上,说他‘轻重不分’,不愿污了长主的名声,倒愿把脏水泼到皇后身上了?骠骑将军诚惶诚恐,最后被陛下罚了两年俸禄,并让他回去好好思过。

    “至于那夜的刺客,经过审问发现是先帝废太子的旧部,此番潜入宫中,乃是为了替主公报仇。如今那人已被处死。”

    慕仪手猛地攥紧,然后告诫自己,放松放松,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死的那人绝不会是绍之君。

    “陛下如今好生后悔,自责当夜不该疑心皇后娘娘,险些铸成大错。奴婢虽才从永巷放出来,却也听说了,陛下曾当着诸臣的面道皇后对他情深一p,可恨自己往日被蒙蔽了双眼,竟半分不知,若非今次的行刺一事,不知还要辜负娘娘的真心多久……”瑶环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慕仪的神情,语声不由一滞。

    一直沉默的瑜珥慢慢道:“小姐如何看待此事?”

    她笑了笑,“如何看待?无非是他良心发现,帮我把罪责嫌疑都洗脱了,还给了我这个忠心为君的好名声。”

    瑶环迟疑,“可奴婢听说,这段日子陛下对小姐确实是千依百顺……”

    “那是他愧疚。”慕仪冷冷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了救他才中的剑,他过意不去而已。”

    瑶环还要再说,却被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二人对视一眼,安静侍立一侧,不再说话。s1;

    当夜姬骞没有如慕仪所料的过来,她心中记挂着秦继,遣了宫娥去打听,最后得到西北赫茌国犯边,陛下召集群臣在骊霄殿议事的消息。

    她当时就知道姬骞最近恐怕都不会有空来看她,要问绍之君的事情还得过些日子。

    果然,一连数日,姬骞未曾踏足后宫半步,每晚都是直接宿在骊霄殿内。九月二十七那日,他于早朝时任命大司马大将军万离桢为主帅,骠骑将军江楚城辅佐,二人一同带兵出征,为大晋击退赫茌国的军队。

    天子带着文武百官一同在城门处送大军出征,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兵卒跪在他面前,山呼万岁,而他面带笑意,朗声道:“待到众将士凯旋之日,朕必在此迎接诸位!”

    这些事情慕仪都是听宫人说给她的。虽然姬骞不再限制她离开长秋宫,但是若她决定出去逛逛,必然会派有一大群人跟着,光是想想就觉得没趣。更况且她现在也确实没兴趣在外面跑来跑去。

    这段日子,姬骞虽然一直忙着,但时不时总会给她送来一些东西。有时是哪里得来的奇珍,有时是煜都哪家酒楼新出的佳肴,而跟这些东西一起送过来的,总会有一张他亲笔所写的洒金笺。

    “这个镯子我觉得配你那条水蓝se的襦裙最好看,发髻梳流云髻,簪那枚赤金嵌红宝的cha梳。”

    “这道菜要配着果酒一起食用才能品出其中的妙处,你记得试一试。”

    “上贡的人说用这个白玉杯饮浆会格外凉爽,我试了一下确实如此,可惜如今已是秋日,你喝j杯取个新鲜即可,万不要多喝。”

    慕仪一开始还看一看,后来直接扔到一旁,连同他送来的东西一起,睬也不睬一下。姬骞似乎不知道一般,每天照写照送,真不知道前线战事是不是当真如奏报所说的那般紧张。

    姬骞送大军出征这一日,慕仪过得十分悠闲。用过午膳,便有宫人呈上一个黑玉盒子,椒房殿的人立刻心知肚明:陛下又来献宝贝讨娘娘欢心了。

    陛下呀陛下,你早有这个心该多好?眼看如今娘娘睬都不睬你了,才知道努力,人家不领情啊!

    慕仪照例视若无睹地起身离开,走了j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手捧玉匣恭敬跪着的宫人,忽然改了主意。

    她走近,却见这盒子以纯粹通透的黑玉制成,上面雕刻着并蒂海棠的图案,十分精致。打开盖子,一阵白se烟雾袅绕而出,待烟雾散去,她才发觉里面放着寒冰,中间是一株开得正好的七瓣莲花。

    她取出洒金笺,上面是姬骞隽秀的字迹,“极北苦寒之地所生雪莲花,采之供卿赏玩。”

    她不知道为了将这株雪莲以盛开之态运进煜都耗费了多少财帛人力,却也明白绝非一件易事。为了这株花,不知害得多少士卒不眠不休,又累死了多少匹马。从前看史书上,唐明皇为博杨贵妃一笑而倾国力为她千里运送荔枝,她还笑话明皇被nv人搞得昏头了,谁承想有朝一日她也能当一回传说中媚h君王的祸水?

    她抿唇,转身走到案前,提笔在那张笺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j给前来送东西的宫人,“替我转j陛下。”

    那宫人见她不仅看了,居然还写了回话,大喜过望,激动道:“诺!诺!臣必定亲手转j给陛下!”

    于是当晚晚上,慕仪正在睡觉的时候,姬骞过来了。制止了想要叫醒她的宫娥,他在床沿坐下,凝视着她的睡颜沉默不语。

    她睡得有些不安宁,眉心微蹙、嘴唇紧抿,似乎梦中也在经历让她害怕的事情。他的指尖犹豫着落到她额头上方,想要抚平她的眉心,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收了回来。

    “绍之君,快离开那里……”慕仪忽然惊叫出声,“快走!”

    她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抚了一把,平复下狂跳不止的心脏。

    一回头,却见姬骞坐在自己半臂之外,英俊的面孔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地看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瑟缩,然而下一刻就进入备战状态,微挺x膛,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姬骞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她y梆梆道:“是又如何?”

    “我能如何?”姬骞抚摸着她细长的眉mao,“自然是给你配j副y压压惊了。”

    慕仪避开他的手,“你答允我的事情怎么说?”

    “你的宫人我不是都还给你了么?”姬骞漫不经心。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姬骞忽然笑了,“你既然担心他,今日又为何给我写那样的话送过来?你真觉得无论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会拿他出气吗?”

    “我说的是事实。”慕仪面无表情。

    姬骞心头一阵郁怒。

    早上离宫前,他吩咐人将雪莲送去椒房殿,本以为会像从前那样被直接无视,可谁知下午回来却收到了她的回话。他很难描述那一刻自己复杂的心情,甚至异想天开地觉得,也许她已经被自己打动,至少愿意跟他好好说点什么了。

    可是当他打开那张洒金笺,却看到在自己的字迹下面,她用清丽瘦洁的楷书写着:道不同,不相为盟。

    一句话,七个字。他的心猛地闷痛。

    “道不同,不相为盟?”他轻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事实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慕仪道,“你这些日子对我这样,是打算做什么呢?如果是为了那一剑,你要补偿我,那么大可不必如此。你只要放绍之君一条生路,便算回报我了。”

    他不会任由温氏继续坐大,她不会任由他对她的亲人下手,他们终有一日,会彻底反目。既然如此,如今这些温柔旖旎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日后想来徒增伤悲而已。

    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从姒墨死的那晚她就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我已放他离去。”

    什么?她睁大了眼。

    “他如今已经离开煜都。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该知道,我是不屑在这些事上出尔反尔的。”

    的确,姬骞自有他的傲气。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我已放了他,你不要再为他担心,也不要再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好吗?”

    慕仪诧异地看着姬骞。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还这般温柔小意,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去明白?

    她沉默地躺下,背过身不去看他。

    姬骞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他j乎做尽了这二十j年从未做过的事。把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供起来,放在从前简直无法想象。他纵容着她,顺着她,以为终有一日她会被打动,不再和他置气。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做的那些都毫无意义。她对他恨得那么深,他再怎么作小f低都没有用,她不会领情的。

    慕仪以为他站着无趣就该离去了,谁知他不仅没走,反而在旁边掀开了被子,竟似要躺上来一样。她立刻压住被子,“你g什么?”

    宫娥被唤进来,跪在姬骞脚边为他脱靴,而他半侧过头道:“你说呢?自然是上来睡觉了。”

    “你不许睡这里。出去!”

    “这恐怕不行。”姬骞从容道,“我现在很累,不想走来走去了。”

    说着他已经脱了外袍,躺了上来。慕仪压住了被子,他也不急,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慕仪沉默p刻,掀开被子就要跨过他,“你不走,我走好了……”

    姬骞却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半抬起身子揽住她的腰就把她拉到自己怀中。他动作虽然有些粗鲁,力气却控制得很好,慕仪一倒下来他便接住了她,没扯到她的伤口半分。

    慕仪靠在他怀中,脑中不自觉回忆起他方才握住她脚踝的动作。那个动作那样熟悉,那一夜他也是这样,一用力就将她扯了过去,然后带给她一段再不愿想起的记忆。

    他还想再来一次吗?

    一瞬间一g控制不住的怒火涌上心头,她拼命推开他,厉声道:“放手!你放开我!你到底想g什么?你要b死我才满意吗!”

    姬骞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动,略一惊讶便明白过来,用力捏住她的手,“阿仪,阿仪……别怕。你误会了……我,我不会……”

    她心口憋的那团气似乎顺着方才的呐喊也跑了出来,委屈的情绪占据了大脑的全部。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么讨厌,而自己在他手里简直是可怜极了。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里,不肯露出半分真实,可是这一刻,她却不想再伪装下去了。

    她想起姒墨的死,想起那一夜白云山的冲天火光,想起他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羞辱,终于恸哭出声,直哭得声嘶力竭。

    姬骞不顾她的反抗,小心地把她圈在怀中,轻拍她的背部。他没有说话,直到她哭得实在太久,开始不停chou气时,才安w道:“好了,再哭下去就要伤身子了。别哭了。”

    “你到底想g什么?从我醒过来你就做出这个样子,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欺负你吗?”

    他有些无奈,“你想太多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

    他闻言竟难得的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问道:“那你呢?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剑?”

    她被问得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答。

    他换了个姿势,让她躺进他的怀中,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告诉我,阿仪。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

    她恼羞成怒,“你别碰我!走开!”

    姬骞却不松手,仍搂着她,“别动,让我抱一抱你。你放心,我不会做些什么。上次是我的错,敦l之事该是两厢情愿才对,我不该勉强你。以后都不会了。”

    她听了嘴唇微抿,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夜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无法揭过的一页,当时那种羞愤绝望的感受现在想起来还让她瑟瑟发抖。这样不愉快的经历,以至于她现在本能地排斥跟他的身t接触,可是他就好像不明白一样,非要搂着她,此刻还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想起那一日,她砸了他送的珠宝首饰,他却没有发怒,反而站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地跟她认错。

    那是第一次,他跟她认错。

    她本以为,那晚的事他永远也不会承认是他错了。他一贯是那么倨傲自大,她从来没想到他也会跟她认错。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造成的伤害,再来认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或许只是因为我担心,如果绍之君伤到了你,会危及自身。我担心他才救你的。”

    这句话说完,她感觉姬骞猛地低头,死死地看着她。她像是跟他置气般回视过去,一副要杀要剐由你处置的表情。

    良久,他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骗我,伤我的心。故意惹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说我在骗你?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好,就当你救我是为了秦绍之,那么你中剑之后,倒在我怀里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那一晚,她x口cha着利剑,躺在他的怀中。她抬手去触摸他的脸庞,嘴角带笑,“愿与檀郎一世好……奈何……前缘误……”

    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说出这句话来。那是最后的告别,如今却让她陷入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

    姬骞见她不语,温柔地把唇贴上她的眉mao,“阿仪,你心中有我的,对不对?你是因为在乎我才会为我挡那一剑,对不对?你说你喜欢秦绍之,是故意说来惹我生气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通通不对!

    慕仪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姬骞被她的神情唬住,凝视着她没有动作。

    &nbsp

    ;她推开他,自顾自下了床。椒房殿的内殿墙壁上挂了一把宝剑,据说是太宗皇帝的随身佩剑,挂在那里已经j十年了。

    慕仪取下它,拔剑出鞘,冰寒的雪刃上映照出她的脸,苍白,虚弱。

    姬骞已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她不出声。慕仪走近他,慢慢举起手,将剑尖抵在他的x口。

    姬骞此刻只穿了白se的中衣,平静地看着她。慕仪慢慢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站起来从这里出去,要么我立刻就在你的x口刺一个透明窟窿!”

    姬骞忽地笑了,“那你刺吧。”

    慕仪咬牙:“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敢。”姬骞笑道,“你是朕的q子,这世间没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你想刺我一剑,便刺吧。”

    慕仪看他满不在乎的神se越发恼怒,手往前一送,剑刃立刻刺入肌肤两寸,鲜血涌出,染得中衣殷红一p。

    姬骞闷哼,脸se白了三分。

    慕仪看到他的神情心头一痛,却还是咬牙收回剑。剑刃从t内拔出的瞬间,姬骞又是一声痛哼,她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冷冷地看着他。

    姬骞抬起头。慕仪的出手不算轻,此刻血流个不停,他嘴唇都有些白了,却还是保持着笑容,轻轻道:“你也刺了我一剑了,可消气了?”s1;

    如果让她刺一剑可以换她不再生气,倒是值得得很。

    慕仪一脸平静,“是啊,我刺了你一剑了,那么我帮你挡剑的恩情也算抵消了。你不欠我什么,以后别来烦我。”

    这话说出,姬骞的脸se才算真的白了。慕仪眼看他唇上的血se一点点褪尽,直到惨白如纸。

    “你就……这么恨我?”他艰难道。

    “是,我恨你。所以你以后别让我看到你,就算对我好了。”

    他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还有绝望。相识廿载,慕仪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仿佛有人生生从他身上剜走了他的心一般。

    内殿的宫人原本都被遣了出去,此刻听到里面的动静又涌了进来,却看到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陛下坐在榻上,面se惨白、x口血流不止,中衣都被染红了一大p。而皇后娘娘立在他面前,一脸冷漠,手中还握着一柄……带血的宝剑!

    “陛下,怎么回事,您这是……”杨宏德首先上前,惊疑不定地在姬骞和慕仪身上看来看去。

    “朕没事。”姬骞道。

    “怎么没事,您的伤口可深着呢!这……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呀!把太医署的太医通通传过来!”

    宫人们得了吩咐正要离去,却被姬骞叫住,“等一下。”众人回头,姬骞慢慢道:“让候在长秋宫的李太医过来就可以了,别惊动旁人。”

    杨宏德正要问为什么,立刻明白过来。瞧方才的情景,陛下这伤必然是皇后娘娘刺的。损伤龙t是大罪,传出去皇后娘娘必会被群臣指责,搞不好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x命难保。陛下此举,意在保护娘娘。

    都已经被伤成这样了,他竟还护着她?

    杨宏德看着这个自己f侍了二十j年的主子,忽然觉得也许他从前根本没看明白他。

    姬骞的伤口不算浅,李太医来也吓了一大跳,偷觑了慕仪一眼,却被她周身森然的气场给吓住,再不敢多看,专心给姬骞包扎伤口。待他弄好之后,大家都尴尬地立在那里不动。他们不敢出去,天知道再留这两人单独在殿内会发生些什么,可就这么杵在这里又似乎没道理。

    姬骞疲惫地挥挥手,“都出去吧。”

    杨宏德迟疑地看了一眼慕仪,含义不言而喻。

    “没关系,出去吧。”姬骞道,“还有,今日之事朕若是在外面听到半点风声,你们的脑袋就不用留着了。”

    他语气淡淡,近乎有气无力,可满殿宫人都被吓得一凛,忙跪下称诺。

    大家迟迟疑疑地退到外面,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姬骞淡淡道:“有些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总不知如何开口,今晚既然已经闹成这样,我就索x说了吧。

    “中秋那晚你被万黛布局设计,我提前知道了。我承认,顺水推舟帮助她的计划成功是我不对,只是那段时间,我……我很生你的气,想着给你一个教训也好。等到你被关个j天,我自会想办法为你洗刷冤屈。

    “江楚城是我派人引他去的那里,用的是他那梦中人的名目。你用江滢心的死让他与万氏结成死仇,我却觉得这个的分量还不够,他虽有将帅之才,个x却实在耿介,不让他多感受一下朝堂上的算计,他不能真正为我所用。事后此事查起来,我自法子让他觉得是万氏动的手脚。”

    慕仪听到这里露出一丝冷笑,姬骞慢慢走到她身前,“我真的没料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我没料到秦绍之会来刺杀我,更没料到你会冲上来给我挡剑。”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地继续道:“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整颗心都乱了,这辈子都不曾那么慌张过。当时我就知道,如果你真的这么离开,我的心也就跟着你离开了。我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那些人跟我讲的话,我只是那么抱着你。我心里甚至想着,也许我多叫你j声,你就会醒过来了,就像小时候,你总是装睡骗我,然后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吓我一跳。”

    慕仪冷漠的表情慢慢融化,别过头不去看他。

    “后来太医跟我说,说你的毒解不了,你可能……可能会死,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他笑了笑,眼眶却倏地红了,“我当时没有意外,我甚至想笑。我知道这是你在报f我。你这么记仇的一个人,被我欺负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我想,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便是你对我最好的报f了。为了救我而死。”

    他去拉她的手,她挣扎了j下没有挣脱,被他紧紧攥住,“阿仪,我错了,我当真错了。从你中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错了。集江南之铁也铸不成我犯下的大错。”

    “不,你没有错。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而已。”她幽幽道,“就好像我也在做我该做的事一样。”

    “不,你听我说。”他急切道,“我从前一直不明白,我总觉得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扑上来替我挡剑,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明明从前有那么多机会让我看明白,偏我笃钝至斯,竟一次都没看懂过……”

    她的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猛地chou痛起来。那疼痛来得又急又猛烈,让她j乎忍受不了。她跌跌撞撞地倒退j步,一手扶住妆台,一手捂住x口皱眉大喘气。

    “阿仪……”他叫道,想上前打量她怎么了,却被她推拒在一臂之外。

    “你别过来!”她道,“别过来……”

    眼底有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滚落。她以袖掩面,无声地哭泣。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正戳中她的心魔。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是这样困h着,困h着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看不明白,他又怎么能狠下心这么对她。她恨过,怨过,一颗心如同泡在苦水中一般,整日整夜的受着煎熬折磨。直到后来,她终于心死,如一炉焚尽的冷灰,不再有一丝热度。

    她早就对他绝了望。

    “你如今跟我说这些,想让我说什么呢?说我原谅你么?”她低声道,语气里无限悲凉。

    姬骞道:“阿仪,你x命垂危、躺在病榻之上时,我就握着你的手发誓,只要上天让你醒过来,我绝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你信我,我会想到办法的,我们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便是你要护着温氏,我也可以……”

    “哈!”她忽然笑起来,“你也可以什么?你也可以容下他们吗?陛下,你从前不这样的。那时你纵然再不好,却绝不会拿这种事来欺瞒我!”

    “阿仪,你误会了……”

    “别说了。”她打断他,“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不过为你挡了一剑,竟能让你感激成这样。你是怎么想的呢?因为觉得辜负了我的一p痴心,对不起我豁出去给你挡剑的深情,所以你愧疚、怜悯,于是就低声下气来给我认错?陛下,您不必如此,我温慕仪不需要你的施舍!”

    姬骞闻言定定地看她半晌,无力地笑了,“你是这么认为的?你觉得我今夜说这番话,只是因为我同情你?”

    他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她没有动。

    “我记得少年时,曾有一次偷看你练字。你写了‘共挽鹿车’四个字,我当时还取笑你,说你莫不是想嫁一个寒门丈夫。”手指摩挲着她如玉的肌肤,他轻轻道,“现在我告诉你,我心中其实一直盼望着,我们可以是一对平凡的夫q。我是你相中的寒门士子,你是我看上的小吏淑媛,我送你大雁,三媒六聘将你迎进门。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矛盾和争执,白日我去当值,你在家织布、纺纱,晚上我在灯下读书,握着你的手和你一起临帖写字。我们会有j个孩子,也许很淘气,也许乖巧又懂事。然后,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我们都老了,走也走不动,哪里也去不了,便可以整日待在一起,百年之后再躺进同一副棺椁,永远不分开。”

    他看着她,那么的专注,仿佛八荒六合、五湖四海,能入他的眼、让他专心对待的只有这么一个她。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水汽氤氲,一滴泪终于落了下来,“阿仪,我心中有你。从头到尾,我心中都只有你。”

    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这句话她不知等了多少年,自从模模糊糊得知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她潜意识里就在等着他对她说这句话。后来不等她真的弄明白自己心中蠢蠢yu动的情愫,就在那年的上元佳节伤情失意。

    母亲告诉过她,身为nv子要矜持自珍,她却知道,即使不需要自矜身份,她也绝不会对他吐露真心。他这个人,是那么的复杂难测,纵然他们相处多年,她自觉已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还是时常弄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不可能那么轻率地把自己的一颗真心j出去供他践踏。

    后来发生了盛y的事情,她一次次遭受打击,那些话就更不可能说了。于是他们就这么瞒着,拖着,终于将事情都推到如今这个局面。

    她本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在那一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眼神是那么深情而动人,他说着她曾经渴盼不已的话语。这本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这份感情太危险了。

    她要不起。

    “你从前对姒墨也是这么说的吧?”她慢慢道,“你也告诉她,你心中只有她,所以她才会没名没分、义无反顾地和你在一起,对吧?如今你又用这招来骗我,你以为我像她那么傻吗?”

    姬骞的脸se一点一点白下去。

    他今夜失血过多,脸se本就惨淡,如今更是白得吓人,看起来虚弱不堪,若说他下一刻便会晕过去也不会有人怀疑。

    “你不相信?”他喃喃道,“你不相信……为什么?”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说你心中有我,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一次次欺骗我、利用我,你拿我当靶子,为了你的皇位而完全不顾我的安危。你甚至在那晚……那么羞辱我,之后还当着妾侍的面不给我留半分情面,让所有人都来笑话我。最可恨的是,你居然当着群臣的面质疑我的忠贞,让人以为我和臣子有染!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一句你错了就想让我原谅你?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还让我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又凭什么还要信你!”

    她觉得她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刻,长久以来,她一直盼着有这么一天,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个痛快。

    原来她心中竟藏着那么多的怨恨和怒火。

    “你说得对,我是心里有你。你都不知道,我曾经是多么虔诚地把你放在心上。我一心想和你白头到老,甚至不惜自己骗自己,装作看不到你对温氏的磨刀霍霍,只想抓住眼前的一点快乐,能拖一天是一天,就这么和你过下去。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姬骞听到这里眼中的痛意更深,“阿仪,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

    “但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慕仪打断他,“我如今也算是死过一遭的人,都说从鬼门关前走一圈,回来人都会清醒许多。我看确实如此。这段日子我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没有意思。我不知道我以前怎么就会对你执迷不悟,以致被一伤再伤,如今回头望去,简直可悲可笑。”

    她看着他,一脸平静,“我放下了。”

    他踉跄着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他无法理解的话。唇瓣颤抖,神情灰败,人前谈笑用兵、气度威严的君王,此刻因为她的绝情之语而茫然得像一个孩子。

    x口的伤口原本包扎得好好的,这会儿却突然开始渗出鲜红的颜se。她看着他白se的衣f再次被染红,忍住心底的酸涩转过身去,“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每次看到你,我都总会想起你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虽然如今我已经不再对你执着,可那些记忆到底不是什么值得重温的东西。你若是还念着我们的一点情分,还想为我好,就别来见我了。”

    身后没有声音,许久,她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是宫娥的惊呼,传太医来为他重新包扎的声音。

    她捂住x口,慢慢蹲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脸埋进臂弯,眼泪奔流而出。

    瑶环瑜珥进到内殿时,看到的就是慕仪蹲在殿中兀自哭泣的样子。她们跪到她身旁,轻声道:“小姐?”

    “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默默地陪着她。许久,慕仪擦g眼泪,抬起了头。

    瑶环视线落到她的x口,不由低呼,“小姐,你的伤……”

    慕仪茫然低头,这才发觉自己的x口如同姬骞方才一样,一p殷红。她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骇人的血渍。

    那被刺一个多月、本已好得差不多了的伤口,居然再次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