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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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仪在瑶环的陪伴下来到庆安殿后面的暖阁内。甫一进去瑶环便使唤宫nv为她取来g净的裙子,她却只是坐在榻上沉默不语。

    “瑶环……”她唤道。

    瑶环闻言上前,“小姐可是哪里不舒f?”

    “我头有点疼。”

    “头疼?”瑶环一惊,手指已经抚了上去,微微用力按了j下之后,“此刻呢?”

    “还是疼。”

    “那可要唤御医?”这样的华宴,庆安殿内必然是安排了御医以备传唤的。

    慕仪疲惫地点点头。

    瑶环于是吩咐了一名宫nv去请御医,那宫nv正要出门却听得皇后道:“悄悄地去,别让陛下知道了,免得扫了他的兴。”又对另一名宫nv道,“你去把太主请过来,本宫想见见阿母。”

    两人应声去了。慕仪看着暖阁内还候着四名宫nv,眉头一蹙:“人多晃得我眼晕。你们且去外间候着吧,这里有瑶环伺候就够了。”

    等到阁内只余主仆二人时,慕仪才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珠,用力一掰果然在空心的金珠内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八个字,“yu救裴郎,速至月满。”s1;

    “小姐,这是……”

    慕仪道:“方才万贵妃趁乱塞给我的东西。”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慕仪面无表情,“今晚她弟弟拿了休元君的画作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裴郎如今在他们的手中,我如果想要救他,就得乖乖听话。”

    瑶环愣了愣,再瞅着慕仪的神se,“小姐您不会是要去吧?这绝对是万贵妃的陷阱呀!再说了,裴公子也不一定真的在他们手中,兴许他们只是拿了他从前的画作来诓骗您!”

    “那幅画,”慕仪神情j分恍惚,“不会是从前的。把那y丸给我。”

    “小姐……”

    “给我。”语气淡却不容置疑,“休元君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不能任由他身陷险境却不闻不问。”

    瑶环沉默许久,方不情不愿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y丸递给慕仪。

    慕仪接过来,瞅着它呆呆道:“反正我与陛下如今也成了这个样子,无所谓了……”猛地将y丸吞了下去。

    过得p刻,太医在宫人的带领下入了暖阁,这时皇后已经面se苍白地躺在绣榻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搭腕诊治之后,太医跪下道:“娘娘且宽心,并无大碍。只是您近日劳累过度,导致身t失调,再加上天癸将至,这才会腹痛难忍的。臣开帖y,您f了便好。”

    “那本宫先前头疼又是怎么回事!”慕仪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不耐问道。

    “这个,许是娘娘近日心情郁结,才会……”

    慕仪闻言不语,暖阁内只听得到她压抑的喘x声。

    正在这时,临川大长公主也到了。她j步走到慕仪榻前,连声道:“这是怎么了?传话的宫人只说你身子不适,竟如此严重?”

    “阿母……”慕仪一壁轻喘一壁道,“nv儿实在难受得紧,还请阿母宽宥nv儿不能陪伴阿母共度中秋之罪。”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大长公主急道,“你既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阿母这里不打紧的。要不然我去席上j代j句,今夜去长秋宫陪你?”

    “不,不用了。父亲还等着阿母呢,况且哥哥今夜没有入宫,他刚回来不久,总不好中秋之夜都让他未能见上阿母一面。”慕仪道,然后命瑜珥奉上三个团花云锦荷包,“这是nv儿亲手做的中秋节礼,本想当面j给阿父阿母还有哥哥的,此刻却只能让您转j另外两个了。”

    大大地喘了口气,她继续道:“……请阿母待会儿出去便立刻j给父亲,代我向他告罪,恕nv儿不能相陪了。至于瑜珥,就让她代替nv儿伺候在阿母身旁吧,待席散了再回长秋宫。”

    大长公主的侍nv接过荷包,大长公主只顾着打量慕仪的神se,“你既病了就不要想这许多了,回去好生歇息,阿母明日便来瞧你。”

    “诺。”

    “陛下那边我替你去说,别担心。”

    “多谢阿母。”

    大长公主带着人出去了,慕仪在瑶环和另一名宫nv的搀扶下出了暖阁。她似乎很怕惊动了陛下,也没有走会经过大殿的正门,而是由侧面的门出了庆安殿。

    外面已经备好了轿辇,慕仪慢慢地坐了进去,她的身子软而无力,似乎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f侍的宫人看了都有些担忧,心里想着可要快点回到长秋宫让娘娘好生休养才好。

    然而当帷幕放下的那一刻,慕仪原本紧闭的双眼便蓦地睁开,眸中神se清明,没有半分痛苦之se。

    适才她f下的y乃父亲豢养的一位神医所制,是她随身携带的装病圣品之一,唯一的缺点便是f下之初腹中会绞痛异常,难以忍耐,不过还好只需要熬过那一小会儿。她方才最初的痛苦实实在在是发自真心,后面却都是装出来的了。

    想必父亲看到那个荷包便能明白她的意思,替她将席上众人都稳住,然后在该离席的时候带着大家去到应该去的地方吧。

    轿辇快而平稳地朝长秋宫的方向走去,因着娘娘身子不适,宫人们特意择了一条近路,途中需经过灼蕖池,十分僻静,但却是最快捷的一条路。

    “咚!”一声巨响,却见一根轿杆居然y生生断掉,抬轿的宫人失去平衡,眼见轿身就要掉到地上。

    “娘娘!”伴随着宫人的惊呼,四个宦侍猛地上前以手拖住轿身,原本抬轿的宫人也忙托住那j根完好的轿杆,众人齐心协力,总算没有让轿子重重跌倒地上。

    好不容易让轿辇稳稳落下,瑶环忙上前掀开帷幕,急道:“娘娘可还好?摔倒没有?”转身怒斥,“你们这些人都是g什么吃的?这样的轿子也敢拿来给娘娘用,摔到了娘娘你们担待得起么!当心我把你们都拖出去宫规严惩!”

    “瑶环,扶我出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怒斥,却见皇后娘娘神se苍白,似乎连发脾气的心思都没有了。

    瑶环忙扶着她从轿内出来,慕仪回头看一眼断裂的轿杆,淡淡道:“今夜负责安排轿辇的人回头都自己去领罚。”

    众人忙磕头称诺。

    瑶环眉mao一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换一乘好的轿辇来!通通都去,抬一乘大一些的过来!这次若还敢出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得了吩咐,忙不迭地去了,因是悄声回宫,慕仪并未带齐皇后应有的仪驾,宦侍不过八人,此刻全去抬轿辇了,余下的就只有四名宫nv。

    瑶环看看前方,道:“前面便是灼蕖池了,娘娘可要去池边的听雨阁歇息,好等他们把轿辇抬来?”

    慕仪想了想,点头道:“你陪我去就好,看到人多就烦。”

    庆安殿内,万黛以避席理妆为由带着侍nv到了侧殿,一名宫人已经候在那里,见她进来忙上前低声回道:“禀娘娘,适才皇后娘娘的轿辇行至听雨阁附近突然出了岔子,此刻宦侍们都被遣去换轿辇了,只余j名侍nv在那里伺候娘娘。”

    另一名侍nv也低声道:“娘娘让奴婢盯着瑜珥的动静,奴婢不辱使命,方才已瞧见瑜珥悄悄从侧门出了庆安殿,朝灼蕖池的方向去了。”

    万黛的心腹婢nv璎珞蹙眉道:“小姐,皇后娘娘是打算做什么?”

    万黛抿唇笑道:“自然是偷天换日、暗渡陈仓了。”

    璎珞困h地睁大眼睛。

    “我前阵子派人去仔细查探了,那瑜珥竟是个精通易容之术的,上回温慕仪能那般顺利地回宫恐怕也是靠了她的帮助。如今温慕仪的轿辇在听雨阁附近莫名坏了,瑜珥这个本该跟着她的侍nv不伺候生病的主子,反而跑到太主那里去,现在又偷偷从侧门离开,她们在打算些什么你还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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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璎珞思忖一瞬,恍然道:“难道她们是打算在听雨阁内j换身份,由瑜珥假扮成皇后娘娘回到长秋宫,而皇后娘娘则扮成瑜珥的模样去赴月满阁之约?”

    “对,也不对。”万黛笑道,“瑜珥自然是要扮成她的,她却不一定要扮成瑜珥。她可以扮成任何一个人,总之是把自己撇得越清约好。”

    璎珞想了想,忽道:“可小姐如何知道她们会选在听雨阁j换身份?”

    “这还不简单么?”万黛懒洋洋道,“中秋夜宴,若温慕仪要提前离席,便只有装病这一招可行,而皇后如果身子不适,抬轿的宫人们当然要选最近的路回宫。从庆安殿到长秋宫,最近的便是经过听雨阁那一条路。正好,听雨阁的对面便是月满阁,所以如果她想易容改扮、李代桃僵,必然会选在那里行动。不过,今晚她易了容也没有用,到时候我只要带着人将她堵在那里,自然……”

    “自然什么都清楚了!”璎珞笑着接过话头。

    听雨阁是建在灼蕖池旁的一座二层小楼,二人开了门进去,待门一关上,慕仪立刻没了那种虚弱yu死的样子,松开瑶环的手j步走到了窗边微微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朝外窥觑。

    月华之下,灼蕖池的赤莲竞相盛开,红得又美又妖冶,在清洌的池水之上与接天的碧se莲叶一起左右晃动。

    隔着偌大的灼蕖池,听雨阁的正对面便是月满阁,此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小楼里没有灯光,也不知里面布下了怎样的陷阱。

    万黛应该已经得了自己入听雨阁歇息的消息,瑜珥悄悄离开庆安殿恐怕也被她的人瞧见,自己最初的计划此刻应该已被她猜出来了。

    瑶环走到她身旁,“小姐,您真的不担心裴公子么?”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小姐若真不顾安危去救裴业,自己是绝对要阻止的,可此刻小姐当真不管了,她却又开始担忧裴郎的安危。

    “休元君并没有在他们手里,先前我在暖阁里说的话都是讲给万黛的人听的。”慕仪道,语气笃定,“万黛不了解休元君,我却知道,以他的脾x与能耐,且不说万氏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制住他,就算他真的落到他们手里,也不会这般乖顺,还特意画那么一幅画出来……裴郎的画作,岂是胁迫之下可得的?”s1;

    “那,那幅画不是裴公子作的?”瑶环道。f侍小姐这么多年,见过的小姐的画像不下百张,可只有那一幅,是让她真正叹f的。

    “是他画的,但,不是最近画的……”慕仪这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今晚我若去了月满阁,无论假扮成谁都没有用。那边必然给我安排了一个j夫。先有裴郎的画像作铺垫,紧接着我就被人抓住于宫中s会男子,还是在这诸多外臣的见证下,恐怕我这个皇后的清誉就彻底完了。如今我与陛下的关系不同往常,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一定会保我。”慕仪的声音十分冷静,“休元君不需要我去救。倒是我自己四面楚歌,凡事还是当心些好。”

    就让他们以为她决定扮成瑜珥前往月满阁赴约吧,然后再在父亲的顺水推舟下带着满座宾客前往捉j。

    这就是她的打算。

    她让他们这样以为,然而实际上,她根本不打算前往月满阁,等到完好的轿辇抬来,坐上去的仍是她这个如假包换的皇后。

    她十分期待那边一大群人去捉j却扑空的消息传来。

    瑶环忽然道:“瑜珥呢?她不是该比我们先到么?”

    二楼传来声响,瑶环与慕仪对视一眼,“她也太谨慎了吧?都躲到二楼去了。”

    “我们上去吧。”

    主仆二人上了二楼,却见一nv子背对她们而立,从背影看正是瑜珥。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小姐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好了?”瑶环问道。

    瑜珥转过身,面se惨白。

    “你怎么了?怎么脸se……”

    她的声音猛地卡在喉咙里,只见瑜珥身后的,一个原本隐在黑暗里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面沉如水,身材高大,默默看着慕仪一言不发。

    “温慕仪当然会希望我这么以为,”万黛忽地敛去笑容,冷冷道,“可如果我真的这么想,便再一次上了她的当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凝睇着璎珞,“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璎珞不解地看着她,“小姐……小姐何意?”

    “我在伺候她回宫的宫人里混入了眼线,你以为温慕仪会不知道?瑜珥如果当真想要偷偷离开,会被我们这么轻易地发觉?这不过是温慕仪给我下的套而已。她根本不打算去月满阁。”

    说到这里她心头冷笑,果然,人与人还是要分亲疏远近的。温慕仪这厮为了秦绍之可以豁出x命不要,换了同样对她有恩的裴休元却只是一味自保。既然如此,素日又跟她装什么善男信nv!

    没的让人恶心!

    “皇后娘娘不会去月满阁?”璎珞惊道。

    “不止她不会去,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让自己的人跑到设好陷阱的地方去,根本就是自蹈死路,她又不是没脑子。她恐怕只是想耍弄我一次,让我兴致bb去捉j,结果却落空了……毕竟她最近遇到这么多糟心事,不找个由头发泄一下实在憋屈。”

    “那小姐你早就知道怎么还……”

    “对啊,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给她安排的地方不是月满阁,恰恰就是听雨阁。”

    看着面前一脸沉郁的男子,瑶环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是慕仪先镇定地开口,“骠骑将军。”

    江楚城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皇后娘娘?”

    “将军怎么会在这里?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此刻应当在庆安殿中与众同乐。”

    这又是姬骞让人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明明云婕妤已死,江楚城在后宫再无任何亲眷,姬骞却执意将他也召了进来。

    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有两个:一是江楚城明面上的未婚q繁y长公主在大发了一通脾气后,高调宣布中秋夜宴不去了;二是他的隐藏版绯闻nv友温惠妃当天便急召了两次太医,然后诚恳地向两宫表示自己身t十分不适,估计到了中秋也好不了,就不带着病气去给陛下和娘娘添晦气了。

    因为他一个人,直接导致后宫两位主子避而不见,也算是创下纪录了。

    好在江楚城今晚十分收敛,除了开始与众人一起朝帝后敬酒之外,竟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饮酒吃菜。若非此刻在这里撞见他,她都要忘记今夜他也在内廷之中了。

    “那娘娘又为何会在这里?”江楚城道,“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娘娘不是身t不适提前离开了吗?为何这会儿不在长秋宫休养,却带着侍nv出现在这听雨阁?”

    慕仪笑起来,“本宫与将军实在无谓在这里多费唇舌。如果本宫没有料错的话,今夜我们都着了别人的道儿了。恐怕紧跟着,‘捉j’的人就跟着来了。”

    瑶环一惊,“小姐,那我们还不快些离开!”

    “走不掉了。”慕仪声音冷淡,“你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么?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瑶环这才发觉,原本寂静的听雨阁外人声由远及近,隐隐还听到了扬鞭清道的声响。

    慕仪听到了轿辇落地的声音,听到了陛下询问皇后的轿辇为何停在这里的声音,听到了一楼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可在里面?陛下请您下来呢!”来传话的小h门殷勤道,“方才席上大司马与陛下提到了灼蕖池的芙蕖,说是今年的芙蕖花期格外长,难得到了中秋佳节居然还有好大一p盛开着。大司马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于是提议趁着这中秋佳节月se正好,大家一起来这听雨阁外赏荷y诗,想来一定风雅极了。陛下听了有趣这便带着大伙儿一块过来了,谁承想娘娘您竟也在这里歇息,这不正好嘛!娘娘您……”

    小h门的声音卡在喉咙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只见皇后娘娘带着瑶环姑娘和瑜

    珥姑娘顺着楼梯缓步而下,仪态一如既往的端庄,而跟在她与瑶环身后的,是……

    我的天呐!是骠骑将军!

    这这这……

    这个一眼望去就必然藏着极其劲爆的故事与秘密的四人组就这么走到了屋子中间,皇帝的轿辇停在门外的空地上,帷幕掀开,他坐在轿辇之内,面se半隐看不分明。

    慕仪敛衽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大安。”

    “奴婢参加陛下!”

    “臣,参加陛下……”

    久久没有声音传来。

    慕仪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犹豫过是不是躲在楼上不要下来,但j乎是同时她就发觉了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听雨阁就这么大,万黛她们又是有备而来,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跑掉?

    与其被人狼狈地揪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下来。s1;

    今夜当真是她大意了。

    她以为她的计策十分周全。可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算中了。月满阁不是捉j的地方,听雨阁才是。

    这个江楚城也不知是自愿还是被骗,总而言之,自己这个皇后的清誉与他的身家x命已然绑在一起了。

    “皇后娘娘与骠骑将军……怎么会在这里?”见陛下久不出声,万贵妃慢慢开口,一句话便问出了在场众人心中最在意的问题。

    江楚城没有回答,倒是戚淑容蹙眉道:“方才众人离开庆安殿前往听雨阁之前,陛下便发觉寻不着骠骑将军。本以为将军是去更衣了,还特意吩咐了宫人前去找寻,谁知将军居然在这里……”语气了添了j分怒意,“内廷之地,你一个外臣肆意乱闯,将陛下与天家威严置于何地!”

    “外臣在内廷肆意乱闯擅闯算得了什么?”静昭容似讥似嘲,“入了内廷之后,与中宫在此s会才最是骇人听闻……”

    “皇后娘娘倒真是仰慕者众多呀,先有裴郎,再有这骠骑将军,臣妾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一p议论声中,一个屈指扣椅的声音响起,不重,却立刻让所有声音消失无踪。

    姬骞极淡极轻的声音传来,“皇后有什么解释?”

    慕仪的语气十分冷静,“臣妾只能说,臣妾与骠骑将军会在此遇见纯属巧合,臣妾没有做过她们说的那些事。”

    “是吗?”姬骞慢慢从轿辇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踱到慕仪面前,“那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

    “臣妾解释了,陛下会相信臣妾么?”慕仪半仰起头,看着姬骞微微笑起来。

    她算是想明白了,纵然是万离桢提议的来这里,但父亲既然知晓她的计划,见情况不对必会设法阻拦。他费心阻拦了却没有成功,那么只便有一个原因——姬骞执意前来。

    中秋夜宴开到一半,向来不ai附庸风雅大司马突然提议来赏芙蕖y诗,这么反常的事情,她不信姬骞看不出有问题。

    可诡异的是,他居然同意了。

    更诡异的还有江楚城。根据她的了解,他如今明明是姬骞的心腹,前程似锦不说,肩上还有mm的大仇,怎会这般轻率地在内廷乱闯?

    除非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今夜之事,姬骞到底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那天他曾对她说,他忍了她这么多年。原来这许多年,他竟觉得一直是他在忍耐她?到底是他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她的感觉太迟钝?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就算与他不再亲睦,好歹是了解他的,如今却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她也许,早就不了解他了。

    她所熟悉的,是那个温和t贴的儒雅少年,是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却不是身登九五的至尊帝王。

    男人的心总是善变的,更何况是帝王之心?

    自己这个棋子纵然重要且宝贵,但兴许他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已经有了更好的法子,就算没她也没关系了。

    他这回是当真厌弃她了。

    跟来的臣子眼见一件宫闱大案就要拉开序幕,个别胆小的已经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j步,颔首低眉打定主意绝不掺和。

    万离桢打量一下面前的情况,蹙眉道:“陛下,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皇后娘娘乃是温氏全心培养的嫡长nv,自当事事以家族的训诫为先,断不会做出此等有辱皇家、有辱陛下的事来。这件事情,也许是个误会……”

    慕仪j乎要冷笑出声。万离桢这话说得真有水平,表面上是在为她求情,然而那句毫无力度的维护带出的意思,却是慕仪做的事情都是家族教唆。今夜她如果坐实了这个s通外臣的罪名,恐怕连温氏都脱不了g系。

    更不要说,温氏这个话题如今根本就是姬骞与她之间的禁忌。

    果然,姬骞闻言唇角微微下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愉快的表现之一。

    他看向慕仪身后的瑜珥,“你不是在席上伺候太主么,怎么会在这里?”

    瑜珥神se坦荡地回道:“回陛下,奴婢是奉了太主之命,来灼蕖池为她折一支芙蕖。”

    姬骞转向临川大长公主,对方颔首应道:“确实如此。孤听瑜珥说了今年灼蕖池的芙蕖花期甚长的事情,一时起了兴致,便让她为我折一枝回去。”

    “既是折芙蕖,怎么会跑到二楼去?”静昭容一脸不信,“难不成爬高一点倒更方便折花了不成!”

    “回昭容娘娘,奴婢来得匆忙,到了之后却发觉没有带装芙蕖的东西,于是打算去听雨阁中取一个瓶子,这才上了二楼,可谁知到了二楼却看到……”

    “看到什么?”

    “……却看到骠骑将军藏在里面!”

    此言一句,一p哗然。众人似乎此刻才看到江楚城一般,纷纷把视线投向他。

    “奴婢大惊失se,又听到皇后娘娘与瑶环居然也进来了,说是娘娘的轿辇坏了,来这里稍事休息。她们见到奴婢和骠骑将军也很惊讶,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得陛下已带着人过来。然后,便是您看到的情况……”

    静昭容一脸不屑,“撇得倒是很g净,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自然得问问另一位当事人。听听他说些什么,也许事情便清楚了。”万离桢不紧不慢地开口,“敢问骠骑将军,今夜为何孤身前往这听雨阁?”

    一语既出,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方才皇后那边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听江楚城的分辩了。

    比较下来,他的分辩才更加关键啊!

    江楚城道:“确如这位nv史所言,下官与皇后娘娘只是在听雨阁偶遇。”

    万黛秀眉一挑,讥道:“骠骑将军是耳朵不太好吗?大司马的话你可听清了?他问你,‘今夜为何孤身前往这听雨阁’。”

    江楚城却没有回答,在万黛咄咄b人的目光下,他忽地朝姬骞跪下,稽首拜道:“陛下明鉴,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与皇后娘娘确实只是在此偶遇,绝无任何s情。然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请恕臣不便告知!”

    众人听了他这番答复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个将军,在皇宫内廷肆意乱闯,惊了皇后娘娘的仪驾,还被人认作是有s,如今大家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他居然说他不便告知!

    这是在求死吧?是吧!是吧!

    他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也就罢了,可这般行为,又将皇后的清誉置于何地!

    因着一种奇妙的预感,慕仪从一开始就料到江楚城不会坦诚,可纵然有心理准备,此刻仍觉得心头一阵发寒。

    姬骞凝视江楚城良久,方缓缓道:“既然孟皋你把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也罢,朕便给你时间。来人,将骠骑将军

    锁拿起来,朕回头再慢慢问他。”

    “至于皇后……”姬骞没有看慕仪一眼,只是平静道,“朕见你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想来是前j日太过c劳的缘故。从明日起,你便好生在长秋宫歇息吧。”

    慕仪想起j个月前,她遭到戚淑容指控时,他也是这么处置的她。但她知道,这回没这么简单收场。

    “宫中的一应事务,朕看从前惠妃就处置得挺好,便j给她来管吧。不过她近日身子也有点不好,万贵妃得空还需从旁多加协助。明日便让六尚局的nv官们去毓秀殿听惠妃的训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众所周知,后宫从前名义上是皇后主事、万贵妃与温惠妃协理,然而皇后娘娘在控权方面十分在行,后宫众人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务皆由殿内省和六尚局等官署负责,而这些官署的主事无一不是诚心效忠于皇后,是以万贵妃虽名义上有着协理六宫的名号,却根本无法真正从她手中夺权。

    可陛下如今居然让六尚局的nv官们去恭听惠妃训诫!

    训诫六尚局nv官这是皇后方有的权力,陛下此举,竟是要完全拔除皇后多年的苦心经营!若真让惠妃从此将这些位置特殊的nv官宦臣们攥在手中,只怕就算有朝一日皇后重新掌权,后宫也已然不是从前的后宫,想要重得人心便难了。

    慕仪掌凤印三年,从未被人这般架空过。身为国母,身为nv君,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更耻辱的是,姬骞这般处置她,根本是在明白地告诉众人,他不信任她,他在怀疑她。

    这样的对待,比褫夺她的权力还要让她备受鞭笞。s1;

    可她只能默然地立在那里。众人都看着她,夜风瑟瑟,她缓缓露出一个得t的笑容,躬身施礼,“臣妾遵命。”

    万黛也福身道:“臣妾遵命,自会好好辅助惠妃。”

    姬骞看向温恪与万离桢,“朕这般处置,两位可有异议?”

    慕仪没听到他们的回答。但她知道,父亲不会反对的。若是姬骞将后宫j给万黛来负责,他必然是不会同意,但姬骞却将这些事情j给了惠妃。虽然惠妃不是他的nv儿,但她对温氏的忠心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以父亲的x子,在没有把握立刻救出她的情况下,自然会先选最稳妥的、对温氏损害最小的办法。至于如何帮她解围,只能过了今夜再作打算了。

    万离桢当然也不会反对。万黛今夜虽然没有拔得头筹,但扳倒她这个皇后已然是收获不菲了。让惠妃主事便让惠妃主事吧,没了皇后她孤掌难鸣,到时候再去除她自然要容易许多。

    姬骞这个决定可谓在温万二族间取了一个最好的平衡,若说事先没有准备她绝不相信!

    她只觉得似乎回到了j个月前,顶着漫天箭雨站在茂山的万丈深渊之前,那时候心中的茫然与无助便如此刻这般。

    可又是完全不同的。那一回,纵然她中间一度心神迷乱,事情却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今才是真的是深陷泥沼、无法自救了……

    难道这就是她的收梢?受了十j年的训诫,浸y宫廷倾轧这么多年,却这样轻易地被她的对头扳倒,还是以如此不堪的罪名!

    她怒极反笑,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旁边是乌泱泱的人群,侍卫围在四周,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游走,落到一个身影上时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穿着侍卫的裳f,面庞也与那个人完全不同,但她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

    是他偷潜进来了!

    j乎就在她认出他的同时,一道寒光凛然而现,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朝这个方向刺来——温慕仪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故事。

    一个nv子意中人辜负,最后含恨身死。在她离世之后,她的灵魂不愿意往生,终年徘徊在那个负心人的家中,看着他娶q生子、官运亨通。

    她告诉自己,她在等一个机会。她想要在他最得意、最不想死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取走他的x命。她一次次地想象他跪在她面前恸哭祈求的样子,似乎只有想象着这一天,她才能撑着那虚弱的灵魂继续游荡在人世。

    为了这个心愿,她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了少年变成老叟,携q儿辞官返乡,隐居山中。

    一天晚上,一窝强盗找上了这户富裕的人家。她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强盗们放火杀人,看着他的q子儿nv一个个丧生在强盗的刀下。她跟自己说,快看吧,看仔细些吧!就是这个nv人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就是这些孩子夺走了原本属于你孩子的位置。这些都是你的仇人,看清楚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吧!

    她满脸带笑,仿佛多年执着的心愿终于实现了般痛快。

    可是当强盗冰寒的刀刃朝他刺去的时候,她却j乎没有思考地、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以自身为他挡下了那柄刀刃。

    强盗们都被这个突然现形的nv人给吓得p滚尿流,仓皇着逃走了,只剩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满屋尸首中紧紧地搂着她。

    她的身t渐渐变得虚幻,一p一p像萤火虫一般飞到半空,可她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这个曾经辜负了她的男人。熊熊火光中,似乎他还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在簌簌梨花下温柔地朝她微笑,她就此赔进一颗芳心,也折了自己的一生。

    这么多年来,她以为她徘徊人世是因为恨,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只是因为ai。

    就算他负了她、骗了她,甚至最后还伙同q室取了她的x命,她却依然不恨他,依然舍不得他。

    她的意识逐渐跌入永恒的混沌,恍惚间听到他还在她耳边大声呼唤,“姑娘,姑娘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

    原来他已经不认得她了。

    慕仪当初看完这个故事后嗤之以鼻,直言:“且不论鬼魂被砍了一刀就灰飞烟灭这种事情靠不靠谱,只说世间若真有这般愚蠢得不可救y的nv子,倒真是死了比较好,省得看了堵心碍眼!”

    言犹在耳,可是在八年之后,当那柄冰寒的刀刃朝她的夫君刺去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x口一阵剧痛传来,她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周围感净是一p惊呼喧哗,她却都听不分明了。

    她只是低下头,看着深深cha入自己x口的那柄利剑,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阿仪,阿仪你不要吓我……”姬骞搂着她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低哑仓皇得简直不像他了。

    慕仪身子往后仰了一些,更深的躺进他的怀中。她的眼眸凝视着上方那张俊逸的面孔,惨白的双唇微弯,是一个虚弱的笑容,“四哥哥,阿仪可能要先走了……”

    姬骞闻言身子狠狠一抖。他死死地瞪着她,面部肌r不停chou动,似乎拼了命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发觉根本做不到,“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他们已经传太医去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慕仪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自顾自道:“其实能够这样死在你的怀里,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住嘴!”姬骞j乎是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你不可以死。我跟你的账还没有算清楚,你不许死……”

    “我累了。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好累……”

    她抬起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庞,嘴角犹自带笑,“愿与檀郎一世好,奈何……前缘误……

    手在将要碰到他脸颊的最后一瞬,重重地落了下来。

    “温慕仪!你不许睡!温慕仪!温慕仪!”

    那双美丽的杏眼慢慢阖上,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滴上他的x口。如同这么多年来,她刻在他心上的过往一样,炙热而滚烫。

    周遭一切的声响都淡去了。她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世间,真的有这么愚蠢的nv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