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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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大小船上都点起了灯火。灯火透过船只的窗户反晕出一片朦胧的雾霭。

    十里秦淮,六朝金粉,这一条流淌了几千年的蔷薇色河流,上演了多少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杜文林与曹翠竹徜徉在河畔,听闻着画舫上传来的阵阵丝竹之声,看着河里的点点灯光,真的疑似天上人间。

    “秦淮河美在她的娇柔,如江南女子,充满了软哝细语”杜文林赞叹道。

    “乌衣巷,朱雀桥,王谢厅堂,这些地方哪一个没有凄美的故事流传?秦淮河还美在这些传说吧。”曹翠竹说道,女孩中总是容易被凄美的故事所感染。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杜文林轻声念着。

    “唉,曾经的辉煌皆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只留下无数后人的凭吊罢了!”翠竹的话语充满伤感。

    “今夕何夕?秦淮河畔伴君游,明日知归处?”杜文林笑着。

    曹翠竹转忧为笑:

    “明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不了七夕之时我们鹊桥上再见罢了。”

    “去年临别之时,曾经誓言今年春试过后我们就完婚,谁知俗事缠身,一直拖到今日还没个着落。”对于此事,杜文林的确非常内疚。

    “你刚刚步入仕途,有好多事等着去做,我们俩的事何必急于一时!”

    “我,我想问你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踌躇了半晌,杜文林开口道。

    “什么问题啊?如此吞吐。”

    “平时你感觉娘的言语或者行为有什么异常之处没有?”

    翠竹冰雪聪明,杜文林既然这样问,心中明白娘大概是出了问题,因为自己本身对她也有些疑问在心。

    她面色冷了下来,看着秦淮河上的画舫在水中划动,任由晚风吹乱了额前的头发。

    杜文林后悔提出了这个问题,心说她一个女孩子又怎会涉足大人的世界,若是自己说出那夜发生的事,给她徒增伤感而已。

    想到这里,刚要转换话题,翠竹突然道:

    “她会趁着爹出外巡查之时,夜里自己出去,具体去哪我也不知。我还偷听到她动员爹加入一个叫‘红封教’的教派组织,被爹拒绝了。”

    说完这些话,翠竹的脸色非常难看,既有羞愧,又有难堪。

    “说实话,那个‘红封教’可能不是什么正派组织,虽然崛起的时间不长,但是背后应该有一股极大的势力推动它,所以发展迅速。如果已经危及到国家社稷安危,朝廷会加大力度对付它,到时候就怕爹的前程会被娘所累。”杜文林并不想危言耸听,他尽量说得委婉一些。

    对于他的话翠竹非常理解,她不理解的是,凭娘一个封疆大吏的妻子养尊处优,万人敬仰,为什么非要加入江湖教派组织呢?

    摇摇头,无奈得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再聊此事。

    “好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大人的事自有他们自己处理。回去后你也不要多问此事,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杜文林安慰道。

    “我能装作不知道吗?每天都要面对一个神秘的娘,换做你,心中咋想?”翠竹着实有些懊恼。

    “听我的,你一定不要找她打听此事,这样不但于事无补,甚至还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唉!”翠竹又无奈得深深叹了口气。

    杜文林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并肩迎着河里吹来的风,风儿比往日似乎暖了许多。

    句容位于南京的东面,离南京不到半百,从南京出发,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即可到达。

    杜文林一行人离开南京后,驱马直奔句容而来。

    路上杜文林简短介绍了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那场杀戮。孟刚听后决定先去当初的案发现场看看。

    杜文林本想找个机会把曹夫人加入“红封教”之事单独给孟刚说说,可是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她毕竟是曹翠竹的亲娘,把她暴露出来,也许会给曹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样的风险他真的不敢去冒。

    心中祈祷,只盼曹夫人能悬崖勒马,把这场灾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但是,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非常之小,只怕还得靠自己想办法帮助曹家度过这一劫。

    他一路思索着如何去破这个看上去没有破解之法的死局。

    还是那片树林,还是那条林间小道,只是已经见不到那场屠杀的丝毫踪迹。

    众人下马,杜文林讲述着当日发生的场景,听到惨烈处,这些整日刀头舔血的汉子都不由得心生胆寒。

    孟刚蹲在那些黄衣人飞出的地方,用手捏拭着地上的泥土,又拔出匕首,往下挖着。

    挖了将近两尺深,他站起身来说道:

    “这儿的泥土比较松软,又兼雨水浸泡,所以那些黄衣人能够藏匿其中。如果是较硬的土地,他们即使再有钻地之能,只怕也难以利用。”

    杜文林也伸手试了试泥土:

    “的确不错,他们毕竟不是神仙,能有无形遁地之能。如果遇到山陵地形,大概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话又说回来,他们肯定有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本领。例如,能在松软的地下钻行,这个完全有可能。否则,击杀之后,怎会突然消失于无形?应该是重新回到地下,钻移到远离现场的地方。这样既能给人以神秘感,造成心理恐惧,又能方便隐匿行踪。”

    “是啊,他们应该是预先在埋伏之地,挖坑隐藏自己,等猎物到来之时,突然从地中钻出,这种刺杀方式往往会让对手措手不及。况且,这些人的身形与出手速度倒也真的很快,即便不用偷袭的方式,也极少有人能躲过他们手中的匕首。”杜文林是亲眼目睹者,所以才有这样的结论。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能找到击败他们的办法。”

    “不错。但是他们的威胁的确不容小觑!因为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所以对手得始终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久而久之,对手也会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崩溃。”

    孟刚招呼大家重新上马,直奔句容县城而去。

    到了句容县衙,也没有什么收获。

    去年那场血案的第二天,县衙才接到报案。

    暴雨已经把现场的所有痕迹洗刷干净,除了帮助那些被杀锦衣卫收殓尸首外,也没有勘察到有价值的东西。

    出了句容城,大家一筹莫展。

    “看来这边暂时是找不到线索了,要不我们干脆跑一趟温州吧。”张强提议。

    “温州距离这儿不下千里之遥,如果前去,兄弟们免不了要受鞍马劳顿之苦。”杜文林道。

    “临行前,厂工一再嘱咐,此行一定要给此案一个交代。目前来看,除了再去温州,似乎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孟刚道。

    众人皆没异议。

    今夜的京城乌云遍天,眼看着就要下雨。

    位于京城宣武门内的留守卫指挥使司,是拱卫京城的重要军事机构,握有整个京城内部卫戍兵力之大权,虽然隶属于兵部,但是又受皇帝直接管辖。

    此时,在指挥使司的值班房内,都指挥使郑国泰来回不安得踱着步,他在等待南方来的消息。

    郑国泰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修长,五官端正,如果不是因为一身将军服饰,简直就是玉树临风。

    可惜,眼中时不时露出的阴狠之色,毁了整个形象。

    随着脚步声响,一名身着千户长服饰的三十来岁军官拿着一封信急匆匆走了进来,递给了郑国泰。

    郑国泰拆开看后,把信狠狠扔到了地上,气急败坏:

    “真的废物!那么多人连几个厂卫都搞不定,反而委屈叫冤自己折了好几个高手,真他妈还有脸说!”

    “按说罗教主手下高手如云,此次行动出动的人手肯定也不弱,咋就没有搞定那十来个普通厂卫呢?倒是奇怪。”旁边的那个军官说道。

    郑国泰手指着地上的信,气不打一处来得说道:

    “他在信中说,此行中有个少年高手,一出手瞬间就弄死了他们三大高手,还打伤了好几个,此次行动就是因为他而失败的。明明是无能,却还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那个军官捡起信来,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

    “罗教主并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之人,按照他信上的说法,也极有可能此次下江南的人中有这么一个高手。可惜,东厂的‘老鬼’当时并没有把情报弄详细。”

    郑国泰沉吟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说道:

    “记得去年初冬之时,教里曾派人去沧州孟村,找燕青门的毕正川商量入教之事,谁知却被一个年轻书生搅黄了,就连领头的宋旗主也栽在他的手里。要知道宋旗主的武功可是鲜有敌手。现在突然想起,那个年轻人与这个人是否是同一个人?近年来还没说听有这样的年轻高手出现。而今时间不长却出现了两个,有些异常。”

    王千户也面露疑惑之色。

    “王千户,明天再你去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把资料都报给我。”

    “好的!”王千户行了军礼,正要往外走,又停住了脚步:

    “这伙厂卫此行既然是奔着胡金胜案子去的,我们还得小心与这个案子的相干人等,别再在他们身上出了纰漏。”

    “嗯,嘱咐罗教主,时刻注意这些人在江南那边的行动信息,及时汇报,别做亡羊补牢之事,尽量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实在不行,干脆再把那群‘虫子’派过去。”郑国泰咬着牙说道。

    黑云压城,京城的夜更黑了。